鬱言璟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沈舟然離開,他用力掙紮。
按著他的保鏢們沒想到一個失血過多的人還有這麼大的力氣,差點真的讓他掙脫,趕緊死死禁錮住。
鬱言璟穿著粗氣,啞聲喊:“放開!”
剛包紮好的傷口瞬間裂開。
“你特麼的真不怕死!”一保鏢說完,直接劈暈了他。
看著沈駱洲抱著人離開,他們才敢說話。
“媽的怎麼有這種瘋子,直接逼著人捅自己?”
“下手真狠,離死就差一步,到時候算誰的錯?彆把我們小沈先生給拖累了。”
“你看剛才沈總的表情了嗎?我站他旁邊都不敢喘氣。”
鄧磊掃了一眼:“行了彆聊了,先報警,等沈總交代後續。”
說完轉身跟上沈駱洲,保持一定距離。
從下午沈駱洲回家發現不對勁起,周身就一直圍繞著低氣壓,山雨欲來風滿樓。鄧磊自覺自己有錯,更是努力將功補過。
他們手裡掌握的人脈往往能更快地追蹤線索,好在沒有等太久,沈舟然就被找到了。
不然鄧磊可以百分百肯定,沈駱洲絕對會失控。
沈舟然這次沒說不能抱,伸手用力摟住沈駱洲的脖子,貪婪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緩解緊繃到極點的情緒。
沈駱洲抱著他,走得很穩。
他這才發現,外麵的天已經黑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小時。
借著路邊的燈光,他看出來這是一處很偏僻的郊外,被歲月蠶食的牌子立在那裡,好像無人打理,上麵的字融進黑暗裡,勉強能辯清。
“天使、之家……孤兒、院?”沈舟然一字一字辨認著,小聲讀出來。
藏在犄角旮旯裡的記憶瞬間湧出。
他突然想起原劇情提到過一句,僅有寥寥百字。鬱言璟在十二歲那年進了一家孤兒院。
但那家孤兒院僅是表麵上光鮮亮麗,私下卻在用這些無父無母的孩子做人體實驗,進行器官買賣。
也就是這段經曆激發了鬱言璟的戀痛症,精神狀態更加扭曲。
在鬱言璟十三歲那年因為上麵被查,相關人員全部撤離,留下日漸荒涼的孤兒院。
名字就叫,天使之家孤兒院。
怪不得,怪不得地下是個化學實驗室。
怪不得手術床邊地上的束縛帶上有大塊不明黑色。
從地下出來,明顯是一棟裝修不怎麼上心卻能看出是家的房子。
鬱言璟……是把這塊地買下來,住在上麵了嗎?
沈舟然被這個念頭嚇到了,喃喃自語:“……瘋子。”
這種慘痛的黑暗記憶連回想都覺得痛苦,是觸碰不得的存在。像那次的拐賣案,他做了很多年的噩夢才擺脫那種窒息感。季淮更是直接患上了PTSD,徹底遺忘。
而鬱言璟呢?
他竟然在這上麵安家了。
冷靜的瘋子。
像斯德哥爾摩症患者,愛上了虐|待他的人。
沈駱洲沒聽清他在說什麼,隻是更緊地抱住他,幫他擋住夜晚的料峭寒風:“沒事了,我們回家。()”
;?()”
沈舟然將臉埋在他的懷裡,靜靜不語。
沈駱洲回到車上,這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輕手輕腳將人放在後車座。
鄧磊當司機,車裡的空調就沒停,溫度合適。
沈舟然被放下後下意識貼近沈駱洲,環著他脖子的手改為環腰。微暗的燈光下那張臉更顯脆弱,薄薄的眼皮紅腫,細長睫毛被淚水沾濕黏成幾縷,唇瓣輕輕開合呼吸,牙印深深,幾乎見血。
他睡得並不安慰,眉頭緊蹙,手揪著沈駱洲的衣服不放。
沈駱洲低頭,默默看著他。
鄧磊從後視鏡中也看了眼,眼皮一跳,快速收回視線。
老板看小沈先生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對勁?
那種飽含憐惜的、深深的占有欲,真的是兄弟之間會有的嗎?
鄧磊趕緊把這個想法甩掉。
老板跟小沈先生之間已經沒有兄弟關係了。
不要有好奇心,知道的越少才越能保住自己的高薪工作。
而此時沈駱洲察覺到不對勁,他眼尖地看到黑暗中沈舟然的脖頸處好像有什麼東西,掀開一點衣領看了看。
“該死!”他罵了聲,對鄧磊說,“去醫院,小乖過敏了。”
鄧磊匆匆改道去了佛山醫院。
醫生檢查過後發現是金屬過敏,沈舟然不慎接觸到了過敏原,趕緊用了藥。
又折騰一番人也沒醒,反而逐漸開始發熱,燒起來了。
洛山從沈駱洲讓他查那張鑒定報告後就一直在本市沒到處跑,聽到他們來醫院,也驅車趕來。
一進門就看到沈駱洲坐在病床旁,垂眸看著躺在床上整個人都陷進去沉睡的沈舟然。
洛山看他那樣,一時都不知道該不該上前了。
該怎麼形容沈駱洲的眼神呢?像一片沉靜的湖水,表麵風平浪靜,細看卻翻滾著濃鬱的情意,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沉重到要將人溺斃在裡麵。
但在察覺到門外有人時,迅速收斂了所有情緒,淡漠黑眸直直看來。
洛山被他看得心跳快了一秒,有種撞破某種秘密的尷尬。
沈駱洲表情沒變,微抬下巴示意他出去說。
兩人到了走廊拐角處。
沈駱洲的第一句話就是:“有煙嗎?”
洛山沒說“你不是很少抽這玩意”這種廢話,乾脆利落從兜裡摸出來一根煙遞給他:“兄弟,你緩一下,可千萬得穩住。”
他拿出打火機要給沈駱洲點上,卻被製止。
“不了,他不喜歡。”
想也知道這個“他”是誰。
沈駱洲兩指散漫地夾著煙,咬在嘴裡卻不點燃,看著窗外的夜色,口腔裡是苦澀的尼古
() 丁味道。
他站得不直,斜斜靠在牆壁上,長腿曲著,是少有的慵懶倦怠,連眉眼間的冷銳都淡去一分。
讓人幾乎以為他是無害的。
洛山可不敢這麼想,他知道沈駱洲正在氣頭上。
這位可是剛被逆了龍鱗。
半晌。
“謝了。”
沈駱洲開口。
如果不是洛山及時動用人脈幫他找人,他未必能這麼快尋到沈舟然。
“你說謝就太見外了,”
洛山聳肩,“我三教九流上不得台麵的人脈不就是這樣用的嗎?”
他這話是自嘲,因為他家親戚經常這樣諷刺他。
可偏偏就是那些人,最講義氣最好用最仗義。
他跟沈駱洲骨子裡是相似的,不然他們不會成為朋友。但兩人選了截然不同的路。
一人西裝革履偽裝成人物在商場殺伐,一人脫下所有的皮活得野性又自我。
“我不知道現在說這些話的時機合不合適,但我這次見你,跟上次截然不同。”
洛山認真道:“你心裡壓了很多事。你弟弟應該能看出來,但他卻沒有。是關於他的嗎?你在故意瞞著他?”
他察覺到了某種異樣,卻又不好意思直說,拐著彎問了句。
沈駱洲掃他一眼,淡淡“嗯”了聲:“算是吧。”
看他不想說,洛山也沒再問,他知道沈駱洲不想說的事情誰都撬不開嘴,隻心下歎氣:“那這次,你打算怎麼辦?要知道,按你弟弟這種情況,情節一般、□□時間又不滿12小時的,很難被追究刑事責任。”
他話題轉得很快,沈駱洲扯了下嘴角。走廊燈光下,那張輪廓深邃的臉更顯冷感。
聲音是久未進水的沙啞,說不清什麼意味,很平淡:“他不是喜歡自殘嗎?那就關進精神病院,天天獻血。”
能獻幾天呢?
他淡漠地想。
洛山從他平淡的語調中聽出抹寒意,惹得汗毛倒豎:“你可千萬彆乾違法的事。”
沈駱洲那雙眼靜靜看著他。
洛山:“……”
好吧,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他們這種人,最懂怎麼在不觸犯法律的情況下,讓人生不如死。
就算沈駱洲不懂,他身邊那個鄧磊,也絕非善類。
“死不了,也不會出事。”沈駱洲拿下嘴裡的煙,揉成一團,沒什麼情緒起伏。
“我好吃好喝養著他呢。”
洛山幾乎瞬間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血放乾了就養,養好再放。
……更可怕。
沈駱洲能在不到三十歲撐住一整個公司,壓住所有居心叵測的狼,
就是因為他的心夠狠。
但也有意外。
護士匆匆趕來對沈駱洲說:“沈先生,您弟弟醒了,在找您。”
幾乎瞬間,洛山便看到他眉眼間的冷戾斂去,點頭說聲“好的”大步
走向病房,背影焦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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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也看到了他:“洛先生,您這麼晚還來醫院嗎?”
洛山攤手:“我其實是想來安慰下某人,但他顯然不需要安慰。”
沈駱洲的內心到底有多強大,承受極限又在哪,他不知道。
但總覺得這樣下去早晚出事。
“你知道沈駱洲他弟弟的微|信號嗎?”洛山問了句,皺著眉搖頭,“算了,還是等他康複後我跟他見個麵,親自要好了。”
說來挺遺憾,他跟沈駱洲是在國外留學期間認識的,這幾年自己一直滿世界跑,跟好朋友的弟弟隻見過一麵,還沒說上話。
沈舟然隻短暫的清醒了一會。
隻是這一會中沒看到沈駱洲的身影,剛從危險中脫離的他有些應激,拖著無力的身子想坐起來去找人:“哥哥?我哥呢?我哥他去哪了?”
沈駱洲剛進來就看到這一幕,忙上前將人安撫住:“我在這。你還在發燒,趕緊躺下。”
沈舟然看到他後就不做聲了,重新躺回去,隻是臉一直朝向他那邊,說什麼都不肯轉過去,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都不願意閉眼。
“睡吧,我在這陪你。”沈駱洲勾了張椅子過來,坐在病床邊上。
沈舟然悶悶“嗯”了聲,掖在被子下的手伸出來,對他攤開,掌心向上。
沈駱洲遲疑了下,試探著把手放上去。
然後食指被沈舟然緊緊攥住,燒得通紅的眼尾瞧著他:“我睡著了你再走,好不好?”
“我不走。”沈駱洲低聲說。
“……那你睡哪?”沈舟然想了想,拍拍自己的床,示意他。
絲毫不考慮一米二的病床怎麼能躺下兩個長手長腳的男人。
沈駱洲又好笑又好氣,還有點心疼:“我睡你旁邊那張床。好了彆想那麼多,趕緊休息。”
沈舟然不滿,還想說什麼,眼睛卻被一隻手蓋住,什麼都看不見了。他眼睛眨了眨,睫毛掃過手掌心,如一片羽毛輕輕撓過。
沈駱洲喉結很輕地滾了下,手沒動:“睡吧,晚安。”
“做個好夢。”
好像他的話真的有魔法加持,沈舟然這一晚發著高燒,受了驚嚇,卻意外沒有噩夢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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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然這一病,按照剛醒來那段時間的身體素質,要躺在床上至少半個月才能養好。
但他現在好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身體羸弱,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就基本無礙。隻是病去如抽絲,還是要好好養,精力也稍顯萎靡。
他一生病就格外的粘人,很想有人陪。但知道沈駱洲工作忙,從沒說過。
隻是他雖不說,沈駱洲也把工作帶到了病房做,沒離開他半步,凡是親力親為。
……甚至親自照顧到了去洗手間的地步。
沈舟然一想起來就耳紅,連著全身都是紅的。
他確實被注
() 射了肌肉鬆弛劑,後來又是發燒又是過敏,折騰得整個人幾乎虛脫,連端起杯子喝水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手都在抖,四肢酸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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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沒有發生更尷尬的事情,沈駱洲把他抱到洗手間後會自覺關門退出。
不然他早就從窗戶口跳下去,一躍解千愁。
“……怎麼了?”
沈駱洲從文件中抬頭,對上他的視線,挑了下眉。
有些不明白沈舟然為什麼盯著自己,盯著盯著露出又羞又氣的表情,丹鳳眼盈著燥出來的水意。
“……沒事,”沈舟然抿住唇,想了想,還是問了那個困擾自己很多天的問題,“鬱言璟……”
剛說完這個名字,沈駱洲周身空氣瞬間逼至零下。
“乾什麼?”他淡聲問。
又是這樣。
這也是自己這麼多天剛起頭就問不下去的原因。
“你先彆生氣,我絕對沒有替他開罪或者關心他的意思。”沈舟然連聲表明自己的態度。
像鬱言璟這種人適合配一個dom來鎮住他,自己不知道秦學長是不是,但他絕對是個正常人,完全理解不了。
“我很想知道,他當初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以及,是怎麼一步步走到現在這種模樣的。
沈舟然發現自己對梁思硯,對鬱言璟他們了解的太片麵了。人很複雜,人性更是。不是通過中貼標簽行為就能完滿塑造出來。
而且……
他想到自己在跟鬱言璟對峙時電光火石閃過的想法。
讓他對腦海中所謂的原著劇情有了質疑。
或許能從鬱言璟那裡尋到突破口?
沈駱洲說:“他在看守所。”
“非法□□,要在裡麵待幾日。”
“然後呢?”
“然後轉移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像這種具有攻擊性的病人,會被嚴加看管。
很合理的懲罰,沈舟然沒有任何異議,那是鬱言璟該承擔的。
沈駱洲說:“如果你想見他,要在他轉移之前。”
因為進了醫院會發生的事,他不想讓小乖看到。
沈舟然問:“我可以見嗎?”
他很想從鬱言璟那裡窺探到問題的答案,卻更想把哥哥的情緒放在第一位。
如果哥哥不願意,那就不去,他另想辦法。
沈駱洲沉默幾秒:“可以,我來安排。”
他放下手裡的文件,走過去:“好了,彆想了,先上藥。”
沈舟然乖乖解開衣領,冰涼的膏體混著草藥香抹在了他的脖子上。
過敏真的是太冤了,他一回想都覺得自己倒黴,偏偏那時候手就抓住了手術床的合金,全身都起了紅斑,一塊一塊,在冷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脖子上更嚴重,搞不好醒來之前還是躺在合金上的。
() 膏體有些涼,冰得他往後縮,又被捏著後頸輕柔地拉回來。
“彆動,”沈駱洲掀了掀眼皮看他,又問,“不舒服?”
“凉,而且有些癢。”沈舟然說自己的感受。
頭頂上沒人說話,他想抬頭看一眼,卻聽到沈駱洲很輕地歎氣聲。
重重砸進他心裡。
沈舟然瞬間慌了。
“不、不癢的,我真沒事了,哥你彆亂想。”
他去扯沈駱洲的衣服,拽了拽。他能感覺到,大哥這幾天的心情很不好。
但沈駱洲從不說,麵對他時永遠是一副成熟穩重的樣子。
這是他第一次露出破綻。
沈舟然抬頭想去看他的表情,卻被沈駱洲微微壓住腦袋,隻能聽到他的聲音:“小乖,見完鬱言璟,不,過完你的19歲生日,我們就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可以嗎?”
可以嗎?
沈駱洲很少會問他好不好,可不可以,行不行。
他會自然地幫沈舟然安排好一切。
但他現在在問,他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沈駱洲還在說,語速很慢,好像每一句話都在斟酌,沈舟然隻能猜測他說話時的表情:“小乖將來想乾什麼呢?當一名歌手?設計師?還是彆的事業?”
“等你生日之後,可不可以告訴我答案?”
過自己的生活,選擇成為想成為的人,他永遠都會是沈舟然的後盾。
隻要他活得自由且快樂,熱烈又有希望。
不被所謂的劇情拖累,不會陷入危險的漩渦。
這就夠了。
“好。”
沈舟然點頭,不知為何眼圈發紅,又不想讓沈駱洲看出來,快速眨去眼角水漬,緊緊抱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上麵,感受著他的呼吸起伏:“我會認真考慮。哥哥也不要再難過了,你不開心的話,我也會很難受。”
他說完覺得不夠,又補了句:“會很難過很難過,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