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駱洲在他抬頭之前迅速收斂自己的笑容,表情管理堪稱滿分,微微垂著眼:“如果小乖不喜歡,沒關係,我可以換一個。但今天就沒辦法送你生日禮物了,我很抱歉。”
“我沒說不喜歡,很喜歡很喜歡!”沈舟然哪裡還有思考的能力,連聲說著安慰沈駱洲。
“那你收下,嗯?”
沈舟然猶豫,主要是太貴重了,幾乎是大哥的全部身家:“這樣交給我……真的沒問題嗎?你不怕我卷錢跑路啊?”
耳邊傳來低低的笑聲,絲絲縷縷縈繞在耳畔:“你會這樣做嗎?”
“……不會,”沈舟然放棄掙紮,後退一步看著沈駱洲,用國旗下講話的莊嚴宣誓,“那你就當把錢先放在我這裡,等你需要的時候再拿回去,我不會亂動的。”
沈駱洲嘴角的弧度有擴大的趨勢,在沈舟然惱羞成怒前抵唇輕咳:“好,動了也沒關係,我教你理財。晚上回去把合同簽了吧。”
沈舟然:“……”
不愧是他哥,思慮周全,連合同都準備好了就等他呢。
作為主辦方的兄弟倆一起消失這麼久,難免要催,沈駱洲看到上來找他們的服務生:“我先下去,你休息會也下樓吧,露個麵就好,不要太累。”
沈舟然知道他關心自己,點頭看著他下去應付宴會場合。耳邊偶爾能聽到樓下的曲子已經換成了歡快的恰恰,自助晚餐已經擺好了,歡聲笑語不斷。
其實不用這樣,他今晚從頭到尾隻在迎賓和剛才台上時站了會,其他時間都在摸魚,所以沒那麼累。
但沈駱洲願意這樣做,證明他很關心自己,沈舟然接受了他的好意,手搭在露台欄杆處,打算待幾分鐘就下樓。
莊園屬於郊外,往外看漆黑一片,隻有幾盞路燈次第亮著。沈舟然看了會夜景,漸漸皺緊了眉。
那個路燈下的影子,怎麼晃來晃去的?
寒夜,郊外,總不能是在等夜班車,怎麼看怎麼可疑。
難不成是個小偷,盯上了莊園裡進出的賓客?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他想拿手機拉攝像頭看個清楚,摸了下口袋才想起手機統一放在另一處,喊來莊園的負責人,指給他看下麵的人:“讓保安去處理,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要真是小偷就報警,不要驚動前麵的客人。”
“好的,我馬上去辦。”
沈舟然下了樓梯。
下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件事,停在半路。
手機觸發了他的記憶,他想起某一天梁思硯曾經給自己打了很多電話,多到不正常。
他當時察覺了異樣,卻沒有深思。所以,是跟今晚秦霜魚告訴自己的事情有關嗎?
想到這他腳步拐了個彎,去了休息室。
手機還沒解鎖,他就看到自己又收到了來自梁思硯的未接電話,隻有一個。
他直接打了過去。
梁思硯原本以為沈舟然不會接的。
他打第一個電話時就鼓足了很大的勇氣,響鈴聲還沒震幾秒就心跳如擂,手心的汗差點拿不穩手機,但那頭長時間沒有接通,自動掛斷。
他頹然地盯著通話頁麵,又抬頭去看燈火通明、語笑喧闐的莊園晚宴,心中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
是把他給拉黑了?還是不想在生日見到自己?亦或是太忙沒時間看手機?
梁思硯希望是最後一個。
還要再打嗎?會不會對沈舟然來說,自己就是個困擾?
隻是還沒等他想明白,沈舟然的電話已經打過來了。
他嚇得沒拿穩手機差點扔地上,趕緊接住,出汗的手指劃了兩次才點對接通,差點摁成紅色鍵。
“喂……喂?”梁思硯第一聲出口發覺聲音太乾了,連忙清清嗓子換了個音調。
那頭是沈舟然清淡平緩的聲音:“梁思硯,我剛才看你給我打電話。是有事嗎?”
照以往,梁思硯肯定說一句“沒事就不能打嗎你一國總統啊那麼高貴”,但他知道如果現在自己真這麼說,沈舟然肯定會直接掛斷電話:“那個……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跟你說一聲……”
他的聲音逐漸低下去,很輕很小聲,語速飛快地說了句:“想跟你說聲生日快樂。”
要不是沈舟然這邊剛好換曲子非常安靜,他甚至都沒聽到梁思硯嘀咕了句什麼。
“就這個嗎?你沒彆的要說的?”
“沒有……就這個。”梁思硯一直看著二樓的窗戶。
他其實不知道沈舟然在哪,但他猜,對方肯定是全場目光的焦點,從容有度地應對所有欽羨的目光。
像個莊園裡的貴族少爺,他不需要做什麼,自有人擠破頭來到他的身邊,為他奉上自己的一切。
沈舟然沉默片刻:“……好。”
兩人之間沉靜下來,根本沒有話題聊。
局促又尷尬。
梁思硯半晌試探著問:“那……你要掛了嗎?”
沈舟然沒想好怎麼開口問他身上發生的事,聽到要掛想說等會,突然那頭響起一陣騷亂聲。
梁思硯在喊:“你們乾什麼?你們是誰?放開我!”
沈舟然心裡有了個猜測,果不其然,他聽到了酒莊負責人的聲音:“先帶到後院的廚房,等警察過來處理。”
梁思硯悶哼一聲,手機掉下來砸到地上,電話自動掛斷。
沈舟然扶額,心道這都是什麼事,把電話打到了負責人那裡。
“小少爺,我們已經抓到小偷了,馬上就處理完。”
“我——”梁思硯張嘴想說自己不是小偷,突然意識到沈舟然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又閉上嘴。
卻聽到沈舟然說:“放了他吧,讓他進來。”
“這……”負責人遲疑。
“我認識。”
負責人上下打量被幾個身材魁梧的保安按住的梁思硯,實在不知道這個狗狗祟祟的人為什麼會跟小少爺認識,但既然
說了,那就先放了。
沈舟然下樓,穿過前廳到了側門,看到臭著臉站在那裡的梁思硯,褲子膝蓋處還有灰塵,無語:“還真是你。你在外麵晃蕩什麼?”
梁思硯不敢看他,眼神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訕訕道:“我路過。”
但眼角餘光總是忍不住在沈舟然身上打轉。
他還是第一次見沈舟然穿深色係的衣服,還是正裝。
就……很好看,讓人移不開眼。
沈舟然:“……”
沈舟然:“進來,換身衣服。”
“乾、乾什麼?”梁思硯結巴。
沈舟然瞥他眼:“鄭楓寧也在我的生日宴上,不見個麵?”
梁思硯表情一變,麵上露出了沈舟然熟悉的凶狠,但又很快泄了氣,唇瓣動了動:“算了吧,我就是來跟你說聲生日快樂的,說完就要回去了。”
他其實都沒想過會跟沈舟然見麵,還是以這麼狼狽的形式。
“為什麼?”沈舟然不明白,一個睚眥必報的富二代小少爺被人陰了,竟然連麵都不敢見了,看梁思硯不說話,他又道,“你之前給我打了很多電話,我當時沒接,是那天出事了,對嗎?”
“……對,”梁思硯在他極具穿透的目光下低頭,又抬起臉苦笑,“沈舟然,我失去了這次進國家隊的機會。我是不是挺沒用?什麼事情都能搞砸。”
對你也是,把跟你的關係搞得這麼僵硬。
後半段話他沒說,他知道說出來隻會讓沈舟然離更遠。
他不是把所有情緒都擺在臉上的笨蛋了。
沈舟然蹙眉。
現在的梁思硯好像被拋棄多次又被雨淋濕的狗,已經不再奢望自己還能被收留。
他開口:“梁思硯,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進來嗎?”
梁思硯搖頭。
他不知道,他以為沈舟然即便不討厭自己,態度應該也是疏遠的。所以知道他要見自己時,內心的慌亂多於竊喜。
“很多原因,你是秦學長的朋友,他不想看你這樣。我們還都討厭鄭楓寧,給他找麻煩這件事我樂見其成。”
“最重要的是,梁思硯,你是個運動員,我尊重你們這個職業。你也有天賦,這次機會流失了還有下次,沒有嘗試過所有可能就彆說放棄。但你現在連跟敵人見個麵都不敢,心態崩成這樣,讓我懷疑你真的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嗎?”
遠動員是很酷也很苦的職業,需要忍受日複一日枯燥無味的訓練,要有一顆千錘百煉的強心臟。
沈舟然知道自己腦中的已知劇情出問題了,但大概軌道不會偏離很多,梁思硯最後會通過層層選拔,站在奧運會的舞台上。
“梁思硯,我以為你會站在更高的舞台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淒慘的像條落水狗。”沈舟然毫不客氣說道。
他這話太狠了,戳得梁思硯眼圈發紅:“……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