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掐了?”他捂著嘴問。
唐霏看他兩眼,嗤笑著把煙掐滅在掌心,扔了煙頭。
沈舟然看在眼裡輕輕蹙眉,卻沒有多說什麼,隻道:“走吧。”
“走?去哪?”
沈舟然拿過她身邊那個小得可憐的行李,淡聲說:“我說過,會幫你找一份工作,或者給你一筆錢。你想選哪個?”
唐霏看著他,許久,輕輕嬈嬈笑了:“怎麼,現在是認祖歸宗環節?你終於心軟想認下我這個母親了?”
沈舟然:“不是。我說過,我隻有一個父親,和一個母親。”
他聲音很輕,融在冬天的霧氣中有種意外的輕柔。
卻也很冷。
唐霏想,自己果然沒想錯,非常矛盾的一個人,溫柔和冷漠在他身上雜糅。
他仿佛有自己的一套行為準則。家人就是他的底線。
很可惜,自己不是。
“你想選哪個?”沈舟然見她不答,又問了遍。
唐霏向外走去:“那就找份工作乾吧……我想想,圖書管理員怎麼樣?”
讓一個殺|人犯來當圖書管理員,哈,想一想就很刺激。估計沒人會要。
沈舟然怕是以為自己在故意給他添堵。
果然,他問:“我能知道原因嗎?”
在唐霏開口之前,又道:“因為你看上去是深思熟慮過的,認真思考後想要這份職業,不然不會我一問你就說了這個。”
那雙相似的丹鳳眼,正靜靜看著與自己血脈相同的人。
唐霏啞然,到嘴的自嘲突然說不出來了。
半晌,笑了下:“說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小時候挺喜歡看書的。”
當圖書管理員,應該能有看不完的書。
這是她小時候的夢想。
沈舟然沉默下來。
他記得沈駱洲跟自己說過,唐霏初中輟學,一直打工,文化水平並不高。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他認真承諾,“我會想辦法完成。”
唐霏沒有說話,默默坐進車裡。
但沈舟然知道她聽進去了。
路上,兩人一路無話,隻有司機在前麵靜靜開車,唐霏也沒問去哪。
臨到目的地時,沈舟然開口:“我幫你租了個公寓,你可以先住在裡麵。屋裡的桌上有張銀行卡,裡麵有三千萬,密碼六個0。工作我會想辦法,找到了告訴你。”
唐霏笑:“真大方。沈家的錢?”
三千萬,普通人花一輩子都花不完。
“我的錢。”沈舟然盯著她的眼睛說。
他才工作半年,其實賺不到那麼多錢,問銀行借了貸款,以後可以慢慢還。
但不是沈家的錢。
這是他的事情,他可以解決。
公寓門打開,沈舟然沒進去,把行李放到了門口,轉身要走。
唐霏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喊住了他:“沈舟然。”
沈舟然回頭。
“其實,我們不適合做母子。”唐霏說。
沒有哪個母親會不負責任抱著讓孩子活活凍死的念頭讓他降生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哪個兒子在看到母親這麼多陰私後還能平靜相待。
“今後就不要見麵了吧,你要是幫我找到了工作就托人說一聲,找不到就算了。三千萬呢,我花到死也花不完。”
沈舟然聽後,點了下頭:“好。”
兩人對視,他率先說了句“再見”,轉身進了電梯。
電梯門合攏,隔絕了一切。
出了電梯,外套裡麵的手機連續響了幾聲,可能是因為裡麵收不到信號,所以現在才接收到。
沈舟然打開來看,是沈媽媽在家庭群裡在轉發各種東西。
【媽媽:誰來幫忙采購下?我還在收拾東西走不開身】
【爸爸:親愛的,你已經收了一行李箱的衣服了,怎麼還在收拾?】
【爸爸:我們可以到那裡買啊】
【媽媽:你不懂】
【媽媽:@大寶@小乖,你倆誰有時間?】
沈舟然想,自己回去正好經過購物中心。
【小乖:媽媽,我可以,你把想買的東西發給我】
【媽媽:乖寶媽媽愛你[貓貓開心]】
【媽媽:不過你現在是明星啦,隨便出去會被人認出來吧?不行不行,還是讓你哥來吧,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媽媽:@大寶@大寶@大寶】
沈駱洲姍姍冒泡。
【大哥:你什麼時候給我改的備注?】
【大哥:早就準備讓我去,還繞什麼彎子?】
【媽媽:這是檢驗你們誰對媽媽的愛比較深,果然還是小乖更愛媽媽一點】
【大哥:……】
【大哥:東西發我手機上,一會去買】
沈舟然看著群裡的聊天,揚唇笑得很開心,好像都看到了他哥很無奈的表情,並且在收到單子後眉頭緊鎖想知道透明雨傘和太陽傘都是傘,為什麼還要買兩把。
司機從後視鏡中看他,也被感染地笑了下,車內的氣氛沒那麼壓抑了。
其實血緣說重要很重要,但也沒那麼重要。
人最割舍不斷的,是相處中積累下來的感情。
一天後,沈舟然一家四口落地雲城。
這裡四季如春,溫度適宜,即便是冬天隻穿個毛衣就能出門。
聽說他們要回老家,薑老爺子和薑老太太也動了心思,想過來看看。但他們目前正忙於走親訪友打麻將中,打算春節前一天再來。
說是老家,但薑老爺子的父輩就北遷了,隻留下一個祖宅,當地的親戚幫忙修繕過幾次,老爺子和老太太偶爾也回來看看。
祖宅有個大院子,非常大。房屋裡麵還比較現代化,有空調和電視。裡麵很乾淨,提前
找人打掃過了。
沈駱洲小時候還來過幾次,但沈舟然隻來過一次,很小的時候了,身子骨比現在差遠了,一趟旅程就讓他上吐下瀉,加上水土不服高燒了好久,從此之後再也沒折騰過。
沈舟然此時不舒服,進屋休息了。
沈爸爸看著他進的屋子,回頭看沈駱洲:“突然想起來,你倆小時候的房間是一個。正好,現在也不用挪窩了。”
沈駱洲隨意應下他的調侃,倒了杯溫水,拿著藥進屋,帶上了門。
“這小子,從小到大怎麼沒對我這麼細心過。”沈爸爸嘀咕。
沈媽媽聽到了,胳膊肘懟他:“你可彆這樣冤枉人啊,你當年住院的時候,什麼事不是駱洲照顧的?”
沈爸爸咂咂嘴:“我就嘴上說說。”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臉驕傲。
兩個孩子他都養得很優秀很孝順,堪稱當代大教育家。
……就是結果出了點偏差。
優秀的人太過相吸,內部解決了。
沈駱洲進屋,屋裡漆黑一片。
沈舟然聽到腳步聲,打開了床頭燈:“哥?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話是這樣說著,但還是乖順地坐起來,接過他手裡的藥就著水仰頭吃下。
外麵傳來了劈裡啪啦的摔炮聲,小孩子的嬉鬨聲。
沈舟然側耳聽了會,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淺淺揚唇:“外麵好熱鬨。”
“畢竟要過年了。”沈駱洲說。
“對啊,過年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恍惚了下,在想上一次春節時都發生了什麼。
其實也是很平常的一個年,全家人聚在一起貼春聯,包餃子,吃年夜飯,搶紅包,看春晚。
跟以往過年沒什麼兩樣。
當時隻道是尋常。
臉被捏了下,他回過神,看向沈駱洲:“怎麼?”
看他表情不再怔愣,沈駱洲收回手:“吃完藥睡一覺,明天一早起來跟我去備年貨。這裡的年貨跟我們那邊不太一樣,很多你沒見過的。”
“都有什麼?”他一說,沈舟然來了興趣。
沈駱洲笑著抵唇,吐出兩個字:“保、密。”
“啊,你好煩。”沈舟然抱怨,眼眸卻彎起,藏著細碎笑意。
怎麼辦,他已經開始期待明天了。
這是他們身份轉變後在一起過得第一個年,往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年。
就像歌詞裡寫的那樣。
“盛陽的玫瑰在唇角綻放,落下一枚濕濕的吻。”
“我們在飄雪的窗前相擁,你低聲呢喃說會愛我很多年。”
老舊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一點昏黃的暖橙色燈光。
還有不知何時交頸相吻的戀人。
外麵響起了鞭炮聲,語笑喧闐。
人們在期待新的一年中無限的幸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