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駱洲可沒有教壞弟弟的意思。
沈舟然這才回應了他的擁抱,特意避開了傷口。
“對了,我剛到的時候看到你拿著噴霧,怎麼回事?他引出你哮喘了?”在沈舟然看不到的地方,沈駱洲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但如果是真的,
他想自己這次會換一種方式解決麻煩。
“不是,我騙他的。我一那樣說他就不敢動了。”沈舟然那雙形狀姣好的眼眸眨了下,有些小得意,跟他哥邀功。
當時確實有些不舒服,但他在知道陸韜這個人不是亡命之徒後,就把這一分演成了十分,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沈駱洲聽後愣了兩秒,笑著誇了他:“小乖好聰明。”
不愧是當初能從那麼惡劣環境中逃出來,他其實挺有勇有謀的。
這件事被沈爸爸壓了下來,陸韜那邊什麼話都不敢說,甚至都不敢再來找沈駱洲的麻煩,傷一好就求著他爸給他轉學,再也不要在a大附中待了。
他實在是怕了沈駱洲這個人,簡直就是個瘋子!
回想起那天的那張冷漠狠戾的臉,陸韜狠狠打了個哆嗦。
那天他是真的覺得沈駱洲想弄死他,任他怎麼求饒都不管用。也終於知道,原來學校那次對方根本就沒下死手。
現在隻要提到這個名字,他就會從骨子裡感到恐懼。
他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沈駱洲這個人了!
祁熙瑜和夏猶清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老錢也沒說過沈駱洲請假的那段時間去了哪裡,但是從他跟陸韜同時請假的線索中能推斷出一點,一定是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沈駱洲回來後兩人怎麼問他都不說,再問就煩了。
後來沈駱洲正常參加高考,沒有任何懸念拿下當年的b市狀元,讓a大附中好好在b大附中麵前炫耀了把,這件事情吹了好幾年。
高考回去的那天,老錢喊住了要走的沈駱洲。他看著光環加身的少年,眼裡除了欣慰還有一點慈愛,最後對他說了一番話。
“沈駱洲,你爸爸跟我說了那天發生的事,他拜托我幫忙好好引導下你。但我看你回來後好像不需要我的引導,因為你自己就想明白了,你不應該那樣做。”
“但我還是要說,過鋼易折。如果你爸爸沒有能力處理這件事,陸韜又不是個善罷甘休的,那你就要為自己一時衝動付出很大的代價,甚至會在人生中留下案底,你前十二年學習生涯的努力都會白費。有時候換一種思路解決問題不是回避,而是另一種智慧。”
沈駱洲聽後,思考半晌,然後對自己三年的恩師鞠了一躬:“謝謝老師,我記住了。”
老錢看著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中感慨,拍拍他:“你以後肯定是個有作為的,彆忘了常回校看看老師。”
“好,我記住了。”沈駱洲認真應下。
此時兩人都覺得沈駱洲的人生有了新方向,往後相見並不簡單,他隻會越走越遠,他們都有些傷感。
但誰能想到,四年後有個叫沈舟然的同學入學了,才來三個月就逼得化學老師請家長。家長來了一看,哦豁,還是熟麵孔,趕緊跟老錢說了。
老錢從此一學期能見到沈駱洲三四次,次次都是跟他弟弟排排站著挨數落,笑得不行,說沈駱洲高中三年就差被大家捧上神壇
了,結果三年後卻被抓回來一頓訓,從神壇墜下來“啪嘰”摔了個麵著地。
沈駱洲也是很無奈,看著自己的弟弟笑,說自己學生時代沒挨得罵現在全補回來了。
沈舟然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紅著臉囁嚅著說對不起,卻被沈駱洲揉了揉腦袋,笑著說沒關係。
這種情況在理科結業後才好些了,因為沈舟然終於擺脫了理化生的折磨。
沒有了那些二三十分的成績拖後腿,他的名次瞬間拉了上去,彆說是個特長生,就是普通考生憑這成績也能上個985,老錢知道後很是欣慰。
隻是在所有日子如期往前走的時候,沈爸爸出事了。
人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更何況是商場這種爾虞我詐的地方。
沈爸爸被人坑了,沈氏集團現金流被套住,股價下跌,公司形象和社會信譽受損,內部動蕩。
沈爸爸不是個脆弱的人,他在事發後第一時間尋找解決辦法並追查相關事項,為了他身後的一整個家庭他都不能軟弱。
但追查的結果卻是,造成這一切的是公司副董事,當年支持沈爸爸創業並資金入股,一路支持他走到今天的大學舍友。兩人小三十年的交情了,卻白頭如新。
事業和友情的雙重打擊,加上連軸轉的高壓工作,沈爸爸受不了打擊誘發心臟病進了icu。
沈舟然很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在下雨。雨下得很大,如黃河水滂沱傾倒,衝刷出鴻蒙晦暗的世界。天地一色,是蒼涼沉寂的鐵灰色。
他裹著毯子,全身濕漉漉的在手術室前等著,牙齒凍得發抖,臉色青白。
沈媽媽目光茫然地落在醫院走廊上空的一點,看著白亮亮的燈無聲流淚。淚流乾了,又會有新的淚湧出,像外麵的暴雨一樣衝刷著千瘡百孔的心。
沈駱洲來得很晚,因為他必須要先去公司穩住局麵,卻被處處刁難,沒辦法第一時間趕來醫院。
醫院電梯往上升,他看著鮮紅的數字一個個躍動時在想,如果電梯失控往下墜,自己存活的幾率有多大?
他其實也好累,累到不想再努力了。
生活總會讓人遍體鱗傷。
可是在看到走廊中日漸憔悴的沈媽媽和尚沒有成年的弟弟時,他又不這樣想了。
沈駱洲一步一步走過去,擁抱住他的親人。
聲音很輕,帶著疲倦和沙啞,卻像極了千斤重的諾言。
“沒關係,”他說,“還有我。”
如果人生的路必須烙上痛苦色才能留下印記,那沈駱洲想,他可以這樣活著。
不避迷茫,不拒彷徨,不惜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