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嗚!”用小叉子將最後一口蟹肉扒進嘴裡,太宰治腮幫子一鼓一鼓,滿足地露出軟酥酥的眼神。“咕嘟”一聲咽下去,嘴角還沾著一點細碎的蟹肉絲,舉起小叉子,說得超大聲:“我永遠最喜歡蟹肉!”。鳶眸又圓又亮。
“嗯,嗯。”淺野空露出看到萌物的表情,不忘將紅棗薑茶推過去,“記得喝這個,才能健康地吃更多螃蟹哦。”
太宰治嘴巴撅起,都能掛油壺了。眼巴巴地看著淺野空溫柔卻堅定的眼神——‘你不喝,下次不敢給你帶螃蟹了’——不情不願地捧起薑茶喝一口。
淺野空也不想逼太宰治。但是,看看他蒼白的臉色、眼下淡淡的青黑,最近到底有多忙、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啊。螃蟹本就寒涼,萬一拉肚子怎麼辦。
知道太宰治不喜歡薑茶,他隻帶了三分之一杯,幾口就能喝完。
看到太宰治放下空空的杯子,淺野空很平淡地開口:“我的確從一些組織那裡,得到了關於你的情報。我沒什麼想法,也不怪你。”
“啊啦。”剛剛放鬆軟萌的氣息仿佛隻是幻覺,太宰治幽幽地說,“你知道的那些情報,大部分都是真的,在港口Mafia的我,的確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危險,也身負沉重的罪孽。”
臉上雖然是在笑,但卻沒有一絲笑意,歪頭道:“現在你還是沒有想法嗎?”
得到的東西,總是會失去。就像那些突如其來的善意,那些對他產生的不合實際的期待,一旦發現真實的他與想象不符,善意和期待就會決絕地收回。
幼年,他常常因為功課和禮儀學得又快又好,得到數之不儘的讚許和善意。當他以為父親和大家喜歡的是他,忍不住表露真實自我時,受到的責罵和懲罰如當頭棒喝——他們想要的,隻是一個規行矩步的貴族木偶,不是“太宰治”。
外麵的人也沒什麼不同。因為長相,他能輕易收獲陌生人的喜歡和靠近。但是,他並不是他們想象中那個“乖巧的好孩子”,也無意偽裝。
當他們發現,真實的“太宰治”,不僅能看透他們心中的黑暗,無所謂善惡,漠視規則和“正確性”,而且追逐危險,便會如同對待“危險物和麻煩”地遠離。
太宰治臉上笑意更深,鳶眸一片冷淡,瞳色變淺。
這種淺浮、善變的善意,他不需要。
淺野空捕捉到,太宰治散發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太宰治似乎在試探著什麼,或者說在探尋著什麼答案。他需要很認真地給太宰治回答。
淺野空坐直,沉吟十幾秒,回答道:“我沒有想法,不是因為我不相信那些情報。”
語速緩慢有力,眼神誠摯,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認真。
“因為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原因,處在什麼情境才加入Mafia;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彆無選擇,是不是經曆著不為人知的痛苦。
我一直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擁有能選擇自己命運的優越條件。”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淺野空勾起一個笑。
“從前有一個國家,養了一群殺手,將他們培養為戰爭的工具。有一個菜鳥,剛從殺手學校裡出來……最後,這個厭惡戰爭的菜鳥,成為了一個合格的殺手。”
“啊,真是個無聊的故事。不對,我講故事是為了說明什麼來著……”淺野空突然發現這個故事不切合主題,左拳敲在右手心,“我應該講擂缽街的故事才對。”
“這個菜鳥之後呢,之後呢?”太宰治眨眨眼,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之後嗎……”淺野空左手食指點著臉頰:“唔……大概是沉淪在無法反抗的命運中,當一個不好不壞,既厭惡戰爭又不得不參與戰爭的普通殺手吧。”
淺野空換了個故事,講他來到擂缽街,從若原良一那裡第一次了解到擂缽街的規則,所見所遇的種種。
不是你想,就能過上期望的生活,外界的阻力有時會大得普通人無法跨越。特彆是在擂缽街,許多的少年並不就是自甘墮落,隻是因為外界的鄙棄,組織的壓迫,自身的眼界、知識、技能等,讓他們看不到也得不到其它選擇。
“我想要為他們清除阻礙,給被困在擂缽街的他們,拋下一條通往外界的繩索。”淺野空凝視虛空,星光在眼中閃爍。這是找到內心真正誌向的人擁有的光芒。
轉頭看向太宰治:“所以,我不會指責你。因為我不知道你的處境、你的心情。在什麼都不了解的時候憑白指責彆人——就像岸上的人指責溺水的人,你為什麼會溺水。”
“但是,如果你有需要,我會幫你。”淺野空眼神真誠,仿若星空。
就像幫助若原良一和芥川龍之介他們找到謀生方式,就像為那些被壓迫的少年去跟擂缽街組織談判新規則的建立。如果太宰治真是身不由己,淺野空會幫助他。
按照淺野空穿越以來的了解加個人推測,這個世界的武力從高到低應該是:外國異能力大國——日本官方(擁有全國異能力者及武裝)——橫濱官方(必要時能得到日本官方的武力支持)——港口Mafia——其它黑夜組織。
他這幾天對付了這麼多黑夜組織和他們的異能力者,實力不過爾爾。以此為基準推測,太宰治所在的港口Mafia即使強也強不到哪去,哪怕它比其它組織強個五六倍,他也不怕。
上次那個異常強大的魔獸和與它對戰的異能力者,實力斷層般強大,應該屬於日本官方甚至外國吧。
淺野空不知道他的推斷錯得離譜。
其它組織的情報,隻讓他知道港口Mafia有個實力很強的重力使,但是其它組織根本就沒有能讓中原中也解放汙濁的實力,所以淺野空無從得知——中原中也就是那個強到天花板、能與魔獸對轟的異能者。
太宰治耳尖抖了一下,避開淺野空的目光,故作輕鬆地說:“我不是迫不得已才加入的哦。”舉起剔透的酒杯,對著酒吧的燈光,觀察被酒杯和冰塊折射的光線,他的語氣前所未有地認真:
“我是想要,從暴力和死亡中,找到生存下去的理由,自己加入Mafia的。”
“但是,這麼久——都沒找到。”太宰治哀歎地拖長腔調,放下杯子,雙手捧著臉頰,飽滿的嬰兒肥被擠得溢出手掌。
“呐,你能告訴我嗎?讓人再怎麼艱難,也要活著的價值,到底是什麼?”表情可愛,鳶眸中卻是一片荒蕪和虛冷。
“如果是我的話,我認為是希望。”
“啊……真是老套的回答。”太宰治放下手,失望道:“——我眼睛所看見的世界,找不到你所說的希望呢。”
“那麼,你願意看看我眼中的世界,我眼中的希望嗎?”淺野空突發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