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剛過幾天,百姓們重新回歸到正常生活,日日早出晚歸地乾活養家。但到底節日氣氛尚有殘留,空氣裡糕點甜膩的氣味還未消散,街上比往日要熱鬨上許多。
京城百姓多、富人也多,街道上人頭攢動,各式小販店鋪林立,倒是一番盛世景象。
其實現下這個小世界並沒有那麼太平,大昭王朝雖然強大,周邊卻不是沒有其他小國的。不說北邊那幾個遊牧民族,就是南邊也有不少小國。
南方小國的戰鬥力自然是比不上兵強馬壯、生下就擅於作戰的北方民族,但南方“未開化之地”,地勢複雜,兼之語言不通,那地兒的人又向來神秘得很,會一些神乎其神的祖傳秘技,倒是比真刀真槍乾的北方民族還要難對付。
現今皇帝李延其實早年也是馬背上出來的皇帝,當年他還是太子的時候也曾掛帥出征,因此很是重視軍事。大昭本就物資豐饒、人才輩出,照這架勢下去,對付那幾個北方民族倒不是難事。
倒是南邊……
青籬坐在街道臨街的酒樓,一邊揀著手邊的花生米吃,一邊不動聲色地思考。
洛王爺親臨,酒樓老板自是親自在旁伺候。年過四十、體型富態的老板殷勤地為青籬將空了酒杯填滿,討好地笑道:“這是小店最有名的桂花釀,這桂花釀與尋常酒類不同,須得是越新鮮的越好。這壺是小店今年的新釀,今兒剛啟封的,入口極是香甜,王爺再嘗嘗?”
青籬依言嘗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錯,便給一旁的小瑤使了個眼色。
小瑤取了一枚碎銀遞給老板,又聽燕雪風道:“聽說你們樓裡的獅子頭也是一絕,記得給爺也送一份上來,其他還有什麼招牌的也一並送上來。然後你就可以退下了,本王用餐不喜外人伺候。”
見洛王對自家小店滿意,老板極為開心,自是連連應是,連忙退下。
燕雪風拿了酒杯在手中,卻不喝,隻用手指反複摩挲著杯身。
小瑤跟在燕雪風身邊日久,一看他這樣就知道王爺怕是在思考什麼事,便也不出聲,隻安靜地在一旁站著。
果然,約莫半炷香之後,燕雪風將手中酒杯放在桌上:“本王記得……昔日府中曾有一老婦,做過母親乳母的,似是從南方蠻族來的?”
小瑤楞了一下,她如今年歲雖輕,但到底是王爺身邊最得用的丫鬟,為人又向來機靈,消息很是靈通,略一思索便回道:“是有這麼個人,奴婢聽說原本是南蠻人,當初本是與丈夫來大昭做草藥生意的,但沒想到遇上了土匪,一家就剩了她一個,連還在繈褓中的孩子都沒留下。走投無路的時候正好遇見外家老夫人,老夫人心善,看她可憐就留了她在身邊給夫人做乳母。後來夫人長大,她也就離開回南邊去了。夫人在世時還有聯係的,現下卻是沒有了。王爺可是有什麼事?”
燕雪風:“曾還有聯係就好,你回去替我查查當年聯係的途徑,試著再聯係聯係……”
燕雪風話未說完,卻突然停了下來。
小瑤奇怪,抬頭見燕雪風一直盯著酒樓下看,也順著看過去,卻見樓下有一公子,著白色華服,華服上繡銀絲暗紋,一頭墨發用白玉發冠束著,腳蹬同色銀靴。
那白衣公子身如鬆竹、麵如冠玉、目若朗星,一看其服飾氣度就知道定是位身份不凡的貴公子,一路上惹來不少女子頻頻暗看。
雖是穿著常服,但這人分明就是那大昭皇帝,李延!
這皇帝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小瑤一驚。她是燕家家生子,本就對李氏皇族恨之入骨,再加上之前李延強逼身子好不容易好轉的燕雪風喝藥的事,更是對他咬牙切齒。
如今在這裡突然見到他,眼裡竟是就忍不住帶了點出來。
反觀燕雪風,卻是淡定得很。
男子先是瞥了身旁小瑤一眼示意她整理好自己心情,隨即竟是取了枚花生米扔下樓。
李延原本正臨街走著,今日最後一日沐休,朝事已經理完,又實在不想留在宮裡聽太後絮叨選妃子填充後宮的事,今日又天清氣朗的,便索性攜了二三侍衛微服外出遊玩了。
這京城街道上其實沒什麼好玩的,雖然店鋪多、東西多,但李延在這京城中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什麼新鮮玩意不是先送進宮中給他賞眼的?
因此也隻是一路隨意逛著,外出不過是為了換個環境、散散心罷了。
正隨意走著,卻突然覺得頭上有什麼東西落下。李延習武多年,又曾掛帥出征,靈敏度與反應力均是上乘,不等身旁侍衛出手,早已伸手攜住落下的東西。
可這抓到手裡、拿到眼前一看李延卻是愣住了,手中東西圓潤嫩紅、還微微有著熱意,竟是粒已經炒好的、用來下酒的花生米!
是誰竟敢向他扔花生米?
李延順著花生米扔下的方向抬頭一望,隨即卻是一愣。
他身邊正是座臨街酒樓,頭頂上方正對著的正是酒樓二樓包間臨街的窗戶。
那窗戶正大開著,有華服男子靠窗而坐。
那男子一手支著下顎,正傾著身朝下望著。
李延這一抬眼,正好撞進了男子盛滿笑意的眼裡。
男子深藍衣袖混著墨色長發一起被迎麵吹來的微風吹得在空中揚起,見他抬頭,還笑著喚了聲:“皇兄。”
白玉似的指間還捏著另一枚花生米。
竟是燕雪風。
在街上遇見燕雪風,對方又主動向自己打了招呼——雖然方法有些一言難儘,但無論如何,作為兄長的自己都是該上樓和他一起喝幾杯、順便聊兩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