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萬物複蘇。
近日天氣不錯,洛王府花園內所栽的各式花卉競相開放,姹紫嫣紅的,直將這小小花園點綴得生機勃勃。
芙蓉穿著一身白衣,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著前方黃衣婢女的步伐走。
她今日穿了一身與往常相比要顯得正式不少的衣裙,清晨時還有丫鬟捧著胭脂水粉、耳環首飾之類進了她的房間為她梳妝。
自從當時在宮宴上洛王一句“如此美人,當以金屋儲之”將她要去之後,芙蓉已經許久未這樣盛裝裝扮過自己了。
初時還日日早起上妝,但自從發現洛王似乎真的想要履行自己“金屋藏嬌”的諾言,隻將她一人藏在那城郊華貴的莊子裡、不許她隨意外出,也根本不來見她之後,芙蓉也就懶得裝扮自己了。
左右莊中無人,裝扮給誰看?
看來這洛王對皇帝將自己賜過去的意圖倒是明白得很,隻是苦於當時大庭廣眾,無法拒絕,這才做出了一副對她愛不釋手的模樣。
一到了莊子裡,竟是連裝裝樣子、做做戲都懶得來。
看來這洛王雖平時裡那些個遊手好閒、風流浪蕩的表現是裝出來做樣子的,卻也不都是假的,就說這任性的性子,倒是一點不假。
芙蓉心中覺得好笑,麵上卻不顯分毫,隻一步步地跟著前方婢女走。
黃衣的婢女是個悶嘴的葫蘆,模樣瞧著柔和可親,卻是根本不愛說話。芙蓉跟著她一大清早從郊外山莊趕來,行了大半個時辰才到了洛王府,一路上就她們二人,黃衣婢女卻楞是能幾乎不開口跟她講話。
芙蓉細細數著,從見麵到現在,算上叫自己起床的話,黃衣婢女一路上隻跟自己說了五句話,二十二個字,其中還得包括她提醒了自己兩次的“姑娘收拾得快些”。
總提醒她收拾地快些做什麼?就這麼擔心自家王爺等上一會子功夫?
她好歹也是個經由皇帝的手送出去的“美人”,出門前不得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不然丟臉的不還是你家王爺自己?
這黃衣婢女明明也是個女人,怎麼會不明白女人家出門需時間好好梳洗打扮這件事呢……
拐過一方回廊,芙蓉跟著黃衣婢女進了一座小院。
這洛王府芙蓉也是第一次來,但觀這小院裝飾精巧、樹木茂盛的模樣,位置又是坐落在洛王府內頂好的地方,想來應該就是洛王住著的小院了。
黃衣婢女上前幾步恭敬地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得到回應後才轉頭對跟在身後的芙蓉道:“姑娘進去吧,王爺在裡麵等著呢。”
哦,這句話倒是長,足足有十三個字。
“是。”芙蓉垂首應道,模樣乖巧。
庭院布置得確實精巧,芙蓉進了院落,聽到潺潺水聲,抬頭一看竟發現這院落裡還有一方天然泉流小溪。
如今是春初,氣溫剛回暖不久,泉溪水流尚是細細的銀線一般,但配著一旁假山綠植,也是彆有一番意境。
洛王就坐在泉流旁的躺椅上。
春初的天氣,不算寒冷,躺椅上隻鋪著一層薄薄的毯子,看著卻是極為柔軟。
洛王正斜斜地倚靠在躺椅上,一手裡捧著本書在讀,另一手卻是垂下來、放在了水裡。
清澈的泉水從白玉般的指間潺潺流過,洛王百無聊賴,五指還微微蜷曲著,逗著溪流中的魚玩。
那幾尾魚都是身長身寬都不過一指的銀色小魚,從小就養在這溪流裡,也不怕人,見洛王把手放下去,都不用怎麼逗弄,小魚自己就遊了過來,極為親昵地順著洛王的指間穿梭。
洛王今日穿了一身藍色華服,內裡卻是襯了件黑色的裡衣,一頭墨發一半被藍色發冠束起,餘下的卻是就這麼散在腦後。
他似是實在等得有些無聊,雖是一手捧著書,眼睛卻是半睜半閉著,黑羽般的睫毛垂下,更襯得其麵色如玉。
這人無論何時,都是這麼一副尊貴非凡的模樣。
芙蓉隻看了一眼便匆匆低下頭:“奴婢見過王爺。”
皇帝給臣弟送舞姬,雖然大家心裡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到底說出去不太好聽,因此是借了一個給弟弟送貼身婢女的由頭送過去的,芙蓉才這麼自稱。
聽聞洛王近來身子不是太好,燕雪風抬眼笑了笑,麵色有些蒼白,說話聲音卻仍是如常的低沉溫柔:“既然到了,我們準備出發吧。”
說著看她一直垂著眼,竟還笑笑補了一句:“你這名字取得好,當真是出水芙蓉。”
語氣裡說的調笑,手上將她扶起的動作卻是規矩得很。
看看這洛王雖外人瞧著身份尊貴,榮寵非凡,但其實活的也並不痛快。
此地就他們二人,也得把戲時時演著。
芙蓉各種雜七雜八地想著,卻是垂下眼,極為乖巧地站在一旁。
近日宮中百花盛開,前些日子西方小國來使又進貢了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兒,太後高興,又看這天氣不錯,便邀了不少王公貴族家的太太小姐一同前來,組了個賞花宴,就放在禦花園內,卻是不知為何竟是將洛王也一同邀請了去。
京城中不少人都在傳說太後這怕是覺著皇帝和洛王都到年齡了,該娶妻納妃了,這才廣邀佳人,以這賞花宴為借口,請了不少美人來相看。
皇帝和洛王如今都正值佳年,又都尚未娶正妻,兩人又生得都是那般的容貌俊美,地位又如此非凡。若是能被其中一個瞧上眼娶作妻子……
打著這樣的主意,眾位未出閣的小姐們都是使了勁地打扮自己,出了閣的也會費心地為家中小妹或者閨中密友出謀劃策,一時間這些本就出生尊貴的小姐們更是美豔動人。
說是賞花宴,卻是實實在在的人比花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