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抬眼看了床上的燕雪風一眼。
燕雪風勾了勾唇,乖巧稱謝。
手下領命而去。
這一場鬨劇這才匆匆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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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中。
太後在眾人攙扶下在座位下坐下,又揮手吩咐眾人都退下。
一時間諾大的宮殿中隻剩下了她與李延兩個人。
太後看了一眼正垂著眼喝茶的李延,忍了忍終究沒忍住先行開口問道:“皇帝這是怎麼回事?你……”
“洛王的毒確實是朕下的。”李延又喝了一口茶,表情絲毫未變地道。
“皇帝!”太後被李延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給嚇了一跳,忙抬眼向四周看去。
“母後彆擔心,慈寧宮的安全朕還是很相信的。”李延見太後這表現,便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那這毒是……”
“十年前。他府上的大管家魏管家便是朕派去的人。”
太後放下心來,仔細一琢磨卻總算明白了哪裡不對:“那這次……”
“母後今日可是也給洛王下了藥?”李延笑了笑,“但朕想母後一開始下的藥總不該是與朕一樣的藥……他怕是早就發現了,隻是苦於沒有由頭發作。這次倒是正好,被他抓住這次機會,倒是能一舉將府中的人肅清,倒是一舉兩得。”
李延說這些話時甚至是帶著點笑意的。
燕雪風這一照用的確實漂亮。他在太後的賞花宴上借著太後的毒發作,又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李延不管是出於為太後洗清嫌疑還是出於堵住悠悠眾人口的原因,都不得不下令將這件事徹查到底。
而燕雪風既然敢這麼做,又能這麼做——他在誰也沒有發現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太後原本要下的烈性毒|藥換成了大劑量的與李延這些年下的毒同種類的毒——就說明了他對接下來的事自然也是都準備好了。
如果李延沒有估計錯誤的話,到時候被查出來的下毒之人,一定會是這些年自己安插在燕雪風身邊的那些暗探。
首當其衝的就是魏管家。
他在洛王府中布了整十年的棋,竟是被他一舉攻破。從今晚後,洛王府就真的隻是“洛王府”了。
倒是一箭雙雕的好計謀,看來之前還是太小看這洛王了。
李延這麼想著竟是笑了笑,站起身拂了拂袖子:“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往後日日留意著也便是了。左右京中都是朕的人,他暫時也翻不出什麼花來。”
至於日後……那便是日後的事。
宮中寂寞,有這麼個時時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對手……其實也是件挺有趣的事。
李延:“那母後,朕這就先回禦乾宮去了,還有一堆事情等著兒臣去處理。母後好好休息。”
說著轉身離去。
然當李延腳正要踏出殿門的那一刻,卻突然聽到身後的太後突然道:“皇帝,方才那洛王吐血昏迷時你表現出來的緊張……可是真實?”
李延的腳步瞬間停住。
“哀家方才看著……那時皇帝你抱著他的手都在抖。”太後繼續道,“那可也是在演戲?”
李延直直地站在那,並未說話,竟是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太後歎了口氣,繼續道:“皇帝你與那洛王一起,演這‘兄弟清深’的戲碼已經演了十數年了。這戲日日演著,時間長了,有時連哀家也看不出皇帝你那舉動究竟是真還是假。哀家那時看著,皇帝你一開始發現洛王中毒是哀家所為時,那一瞬間表現出來的分明是生氣;後來在禦乾宮洛王醒來時,表現出來的又分明是慶幸。那可都是在演戲?”
李延沒有說話,仍背對著太後站著。
太後又是一歎,語氣裡夾雜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喟歎:“皇帝啊,論朝政哀家一女子自然是比不得皇帝算無測漏。可哀家在這深宮中活了這些歲數,唯這看人一事,從未看錯過。你且回答我,這次洛王未中|毒,可下次若再有機會,皇帝你還能下得了手嗎?”
“你真舍得讓他死嗎?”
“哀家知道洛王是個很好的人,那孩子出生時哀家就抱過,他生得討喜,又愛笑,沒人不喜歡的。”
“可是皇帝,他是燕雪風啊!”
李延聽到身後有椅子移動的聲音,該是太後站起來了。
女人說話的聲音大了起來,像是回憶起了什麼而有些激動:“他是燕雪風啊!他是燕家唯一剩下的孩子。皇帝你可還記得他祖父是如何死的?!他父親是如何死的?!他母親又是如何死的?!你可又還記得你父皇書房暗格裡藏著的畫像,上麵滿滿畫著的都是誰?!”
李延轉身,正見太後慢慢向他走來。
女人的身形在那一瞬間甚至有些佝僂,連腳步也踉蹌了起來,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她用一種幾乎是哀求般的語氣道:“兒啊,你要明白一件事,不管現在燕雪風他對你笑得有多好看,在他心裡,我們都是他這一生都恨不得處之而後快的敵人。”
“你以為他每時每刻想的都是什麼?都是怎麼殺了我們母子倆啊。”
“兒啊。”太後道,這個女人一輩子恪守規矩、謹言慎行,雖然李延是他唯一的孩子,但自從李延登記之後,她再未這麼稱呼過他。
現在卻是突然恢複了舊時的稱呼:“你絕不能對他心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