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謝景同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明天就是蘇玥第二輪治療開始的日子。
第二輪治療開始便要改換藥物, 等蘇玥適應了新的藥物,她就可以離開治療中心了。
算是個大日子,因此謝景同就在治療中心多陪了蘇玥一會。
謝景同回彆墅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 他看著天色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掏出鑰匙打開大門, 卻驚訝地發現一樓客廳裡竟然還亮著燈。
隻是盞並不如何明亮的落地燈, 室內除了那一塊地方, 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隱隱約約間那裡似乎坐了個人影。
謝景同嚇了一跳, 仔細一看才發現竟然是林嫂。
女人獨自一人坐在沙發裡,身上還圍著做飯用的圍裙,低著頭不停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 謝景同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手邊還擺放著一杯盛了水的玻璃杯。
發現是林嫂, 謝景同剛提起的心瞬間落了下來。
男子一邊換拖鞋, 一邊隨口跟林嫂搭話:“林嫂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坐在這裡?止川回來了嗎?”
林嫂抬起頭看他。
一年過去了, 男孩子又長大了些。十九歲的男孩子, 身形修長,腰腿筆直, 眉眼間還殘留著些稚嫩,更多的卻是意氣風發。
十九歲, 就像是正在抽發新芽的青竹, 明亮堅韌不可一世。
林嫂在燈下看著謝景同的相貌。
謝景同生得實在是過於好看了, 五官精致,眉眼溫柔, 因著年幼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二十來歲正是男孩子容貌變化最大的時候, 今年他顯然長大了些, 五官漸漸張開,林嫂驚奇地發現謝景同的五官竟漸漸有了些淩厲的雛形。
就像是一把寶刀,開始漸漸展露他的嗜人鋒芒。
可他又實在太過病弱了。
臉色蒼白,墨發柔軟,就像是一把玉做的刀,哪怕表麵上看著再如何寒芒淩淩,可實際上……也不過就是一碰就碎。
絲毫沒有半點自保之力。
林嫂低頭看著自己手裡握著的玻璃杯,手抖得更加厲害了。
玻璃杯中的水被抖得都灑在了外麵,不少淋在了林嫂的手上。
謝景同見她這個樣子實在奇怪,便伸手接過林嫂手裡的玻璃杯,奇怪道:“林嫂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我……”林嫂低頭看了一眼,看到自己手上的水漬,突然跳起來,像是被嚇到了似的趕忙拿過一旁的毛巾,手忙腳亂地把手上的水漬擦掉,“沒、沒怎麼了。我、我就是在這裡等你。”
林嫂說著看向謝景同手裡的玻璃杯:“知道你回來得晚,給你倒杯水喝……”
說著看著謝景同,像是在等著他把水喝下去。
這麼晚了,坐在這裡等著自己隻是為了給自己倒杯水?
再聯想到方才水灑在林嫂手上時林嫂明顯過激的反應。
謝景同握著玻璃杯,皺著眉看著林嫂,卻沒有馬上把水喝下去。
眼裡滿是狐疑。
林嫂見他這樣又開始神經質地擺弄自己的手指。
她看著謝景同,眼睛閃了閃,不知在想什麼,半晌後卻輕聲道:“謝少爺,聽話,喝下去吧,喝下去會……好受一些。”
謝景同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沉默片刻卻還是拿起玻璃杯一飲而儘:“好了,我喝了。林嫂你回去休息吧,這麼晚了。”
說著轉身往樓上走去。
林嫂看著眼前空了的玻璃杯,在沙發上呆坐了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喚住謝景同:“謝少爺,你以後……多順著城主一些。”
謝景同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謝景同反應了一會,覺得林嫂大概是在說今天顧止川完成任務回來、自己卻一直在治療中心待到這麼晚有些不好,畢竟這一年來顧止川對自己確實很好。
要不是顧止川,蘇玥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經死了。
謝景同的手指縮了縮,半晌後輕聲道:“我知道了,謝謝林嫂,以後我會注意的。”
說完轉身繼續上樓。
林嫂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看著他的背影,良久終於一聲歎息。
女人慢慢站起身,關了身旁的燈,回房休息,隻是行走時的背影看上去卻莫名佝僂了許多。
*****
謝景同走到二樓、正要打開自己房門,卻見一旁顧止川的房間的門正半敞著,有明亮的燈光從門縫裡溜出來,一直灑到他腳邊。
謝景同自從搬入顧家彆墅,便一直住在顧止川邊上的臥室裡。
從前顧止川睡覺可從來沒有開著房門的習慣?
謝景同奇怪地看了那扇半敞的房門幾眼,正要走進自己的房間,卻聽那房間裡突然傳來顧止川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聽著有些低啞,過分壓抑的尾音聽著讓人聽著就不太舒服。
顧止川輕聲道:“景同?你過來一下。”
謝景同站在原地奇怪地眨眨眼,看了一眼樓下客廳裡懸掛著的大吊鐘。
夜裡11點。
這個時間,顧止川找自己有什麼事?
雖然心中疑惑,但謝景同還是聽從顧止川的話,伸手推開了顧止川的房門,走了進去。
一推開房門,謝景同就被室內的場景嚇了一跳。
顧止川其實是個有些潔癖的人,再加上家裡有林嫂,往常每個房間都絕對是乾淨又整潔的,顧止川和謝景同的兩個臥房就更是。
如今顧止川的這房裡卻是滿地的碎片,謝景同仔細辨彆了一下,像是一些原本擺在顧止川房間裡的一些裝飾品、還有酒具之類。
室內有一股很濃重的酒味。
謝景同站在門口楞了很久,才小心地避過地上的東西向顧止川走去:“你喝酒了?地上怎麼這麼亂?”
顧止川沒有回答他。
男人正坐在室內唯一一把椅子上,椅子擱在床的邊上。
顧止川正低著頭,把玩著手裡的什麼東西。
謝景同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顧止川手裡的東西似乎是一瓶藥。
他走近顧止川。
方才在門口時聞到室內酒味濃鬱,此時走到顧止川身邊卻發現他的身上並沒有多少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