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果然下起了雨。
南方夏季梅雨時節的雨, 總是淅淅瀝瀝的, 連綿不休, 讓人沒來由得覺得渾身黏膩不爽。
葉呈醒來的時候, 天色因為下雨的原因很是陰暗。
他坐在床上發了會呆,一時竟有些分不清此時究竟是白日還是黑夜。
葉呈在床上坐了會,轉頭去看睡在自己身邊的沈瀾洲。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裡衣,正眉眼安詳、呼吸平穩地睡在自己身邊。
葉呈屋裡的床榻上鋪的是淡藍色的床單枕套。
沈瀾洲一頭墨發在床單上鋪了滿塌, 墨色的頭發襯著淡藍的床單,莫名讓人覺得心安。
沈瀾洲睡得很熟,他正側著身子、麵朝著葉呈躺著。
葉呈是習慣穿白色裡衣睡覺的。沈瀾洲與他靠的近,兩人的衣袖便不可避免地糾纏在了一起。
柔軟的衣料相互纏繞,竟有些難舍難分的感覺。
葉呈看了沈瀾洲許久, 半晌後終於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摸了摸沈瀾洲額上的發。
可惜今日沒有太陽,不然這一幕看著定然更令人心動。
葉呈伸出手撫了撫沈瀾洲頸間的吻|痕,沈瀾洲睡得很沉,男人的眼下甚至還帶著幾分疲憊。
昨夜葉呈在聽到沈瀾洲那聲無意識的“少眠”之後,其實做的挺過分。
沈瀾洲舊傷未愈,又中了木纏之毒, 神誌恍惚之下自然應付不了他。
葉呈想著昨夜的事情, 眼眸沉沉地垂眼看了沈瀾洲許久。
半晌後他終於慢慢勾唇, 笑了笑。
白衣的男人慢慢地俯下身,一手伸在沈瀾洲枕邊, 就著這個姿勢, 輕柔地親了沈瀾洲一下。
動作間幾許柔情、幾許深情, 無可言說。
沈瀾洲。
葉呈在心中輕念著這個名字。
沈瀾洲到底還是武功高強,有人這樣接近他,他必然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
玄衣男人的眼簾顫了顫,在葉呈的注視下慢慢睜開眼。
興許是太過勞累,興許是木纏之毒的後遺症。
沈瀾洲醒後看著床頂呆愣了片刻,才慢慢回過神來。
“葉兄?”沈瀾洲眨了眨眼,看向壓在自己身上正緊緊抱著自己的男人。
他的嗓音嘶啞得厲害,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有氣無力的,然他還是在看到葉呈之後嗓音低啞地笑起來。
沈瀾洲伸出手,就著這個姿勢亦抱住葉呈。
“怎麼了?”沈瀾洲道,喑啞的聲音裡滿是溫柔的笑意,含笑的句尾莫名就有種撩人的意味,“葉兄怎麼一大早就這樣黏人?”
“……嗯。”葉呈抱著沈瀾洲,垂下了眼睛,輕聲地道,“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
所以我絕不允許你喜歡上彆人。
葉呈垂下的眼眸裡極快地閃過一絲暗色的光。
……不管用什麼手段。
*****
這一日的沈瀾洲怎麼……似乎有些萎靡不振?
是錯覺嗎?
這日葉呈和沈瀾洲自從一齊出現在神拳門的大廳裡之後,眾人的眼神便忍不住頻頻朝沈瀾洲的身上看去。
其頻率比昨日更甚。
玄衣男人衣衫整潔,一身華服襯得他脊背挺直、器宇軒昂,眉眼淩厲俊美,眼波流轉間一片風流。
該是如常的氣勢驚人的模樣。
可他此時坐在那裡,卻是一臉的慵懶。
沈瀾洲一身撐著太陽穴,懶洋洋地連打了幾個哈欠,一雙鳳眼也至始至終都微斂著。
其他人在廳中討論,他也沒有向往常一樣不動聲色地聽著,反而顯得很是興致缺缺,直像是沒睡醒一樣。
“沈教主這是……沒睡好?”遊不為目光頻頻朝沈瀾洲處看去,見他這幅沒了骨頭的樣子,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是昨晚沒休息好嗎?”
“可是我神拳門有哪裡招待不周?”遊不為不放心地小心詢問。
“嗯?”沈瀾洲聽到遊不為的問話,神誌終於清醒了一點,“與遊門主無關,神拳門招待得十分周導。”
沈瀾洲說著又打了個哈欠,終於將自己半睜不睜的眼睛睜開了,笑了笑道:“遊門主不必憂心。”
“那就好,那就好。”遊不為道。
他抬眼朝沈瀾洲處看去,正看到聽了他話之後的葉呈在看了沈瀾洲一眼之後,伸手取過身旁茶幾上的茶壺,親手給沈瀾洲倒了一杯清茶遞到沈瀾洲的手裡。
白衣刀客麵容冷淡,這一套動作卻是做得行雲流水,細節處甚至還十分小心細致。
遊不為親眼看到葉呈在把手中茶杯遞給沈瀾洲之前還用手背試了試溫度,確定沒問題了才把茶碗塞進沈瀾洲的手裡。
葉呈天山派高徒、正道魁首,終日待人冷漠無情,好像整個天下都不放在眼裡似的。
眾人何曾見過他這樣伺候人,還伺候得這樣心甘情願?
一時廳中不少人都一臉驚詫地張大了嘴,連剛才在聊的話題什麼時候停了都不知道。
被伺候的主角沈瀾洲卻仿佛一點都沒覺得不對。
男人動作十分順手地接過了葉呈遞過來的茶碗,拿到麵前低頭喝了一口。
兩人配合得簡直分外默契。
好像這般動作在兩人間已經發生了無數次了一樣。
看來這兩人的關係確實……
遊不為拿起手邊的茶碗,亦低頭喝了一口茶水,垂下的眼簾正好遮住了男人在那一瞬間眼中閃過的深意。
廳中其他人自然也是表情各異。
驚詫的、嫌惡的、不能接受的俱有,但都一一斂了思緒,無一人表現出來。
“二位的感情看起來真好。”一直坐著不說話的浣花派掌門沅靈子看了沈瀾洲與葉呈一會,突然開口道,“看起來似是相識已久?”
女子的聲音清靈婉轉如黃鶯,沅靈子這話說得柔和,說話時亦是滿眼笑意地看著沈瀾洲與葉呈二人,配著她的年齡相貌,像是個初入江湖的女子一時好奇才有這麼一問。
“我們……”沈瀾洲聽了沅靈子的話,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回答什麼,話到嘴邊話頭卻突然一頓。
沈瀾洲皺了皺眉,突然發現這個問題的答案自己竟然有些記不清。
自己的記憶……為何這樣混亂?
沈瀾洲眉頭微皺,正在心中思索,卻突然聽身邊的葉呈開口。
“我與瀾洲今年三月相識。”葉呈道,男人的聲音似乎有些冷,瞬間打斷了沈瀾洲的思緒,“沅靈子掌門問這個做什麼?”
說著葉呈冷著眼看了沅靈子一眼。
葉呈素來冷漠,平日裡就常令人覺得冷淡,此時這般刻意冷著眼的樣子更是顯得他極為冰冷。
讓人見了便有些生畏。
一般人麵對葉呈這樣的眼神,哪怕是個七尺大漢,隻怕也會忍不住抖上三抖。
沅靈子聽了葉呈的話卻是笑容不變:“小妹隻是心下好奇,這才隨口一問罷了,惹得葉前輩不快,倒是小妹的不對的。”
沅靈子說著低頭作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個貌美的女子這樣示弱,葉呈若再說什麼,便是他的不是了。
葉呈眉眼間的冷色仍未褪下去,卻好歹是不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