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進去通報的侍衛便出來了,“從事請進。”
張晗依言進帳,先對上首的丁原行了一禮,然後將自己寫的戰報呈上去。
丁原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大致地了解情況後,便將戰報擱置在了一旁,親自上前拍了拍張晗的肩膀,笑著說道:“元熙真乃女中豪傑!”
“連日征戰,想來定是累壞了。且去休息休息,夜裡我親自設宴為元熙慶功。”
張晗低頭再行一禮,“多謝使君美意,您的心意晗心領了。”
“隻是離家日久,晗實在擔憂家中母親。若是使君願意體恤屬下的思親之情,可否讓屬下先回家看望母親。”
她不太懂生產之事,粗粗算了算日子,阿母應該是最近臨盆吧?聽人說女子生產很凶險,阿母會不會因此傷了身體呢?
丁原聞言輕笑,在戰場上用兵如神的張晗,竟也會作這樣的小兒女情態嗎?
叛亂已平,大軍遲早也要開拔回晉陽,丁原樂得成全,“元熙一片拳拳之心,我又豈敢阻攔呢?”
“多謝使君成全。”
*
夜已深了。
張府門前的街道卻傳來一陣馬蹄聲,一下子驚醒了守門的家丁。
他打了一個激靈,剛剛的困倦之意一掃而空,緊張地搖醒了倚在門扉上打瞌睡的同伴。
“快醒醒,有人來了。”這夜黑風高的,來的彆不是什麼打家劫舍的強盜吧?
“哪兒呢?哪兒呢?”
另一個值守的家丁一下子跳了起來,他們奉命看守府門,要是讓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溜進了府裡,那主家哪怕再溫和,他們的活計也沒了。
“我倆快到前麵去看看。”說著,便提起了旁邊的燈籠。
馬蹄聲越來越近,兩人的心也提了起來。
其中一人壯著膽子說道:“來者何人?我家主君可是在軍中任職!”若是來人真的是盜匪強盜,聽到主君在軍中任職也該有所顧忌吧?
“是我,我回來了,快開門。”
這聲音倒是挺耳熟的,難道是主君回來了?家丁將手裡的燈籠,借著朦朧的火光打量來人的麵容。
兩人對視一眼,“確實是主君,快開門。”
大門緩緩地打開,張晗也已經驅馬到了府門口。她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家丁,同時問道:“府中情況如何了?阿母可生產完了?”
“小人不知。隻知道內院的素商娘子下午派人請了城中的穩婆過來。”
張晗點點頭,“你去喊管家過來,讓他安頓好這幾位隨我一起回來的將士。”
家丁領命而去,“唯。”
和張晗一起回來的都是與她相熟的親衛,聞言笑嘻嘻地拱手,“多謝從事款待。”
“不用拘束,有什麼要求儘管朝管家提,我進去看望母親了。”
說完,也沒再聽親衛們插科打諢,徑直往內院去了。
越往裡走,燈火就越明亮。而且張晗發現一路上都有侍女進進出出,手裡還端著各色各樣的東西,見到她之後也隻是匆匆行了一禮,然後自顧自地做事去了。
張晗連忙伸手攔住一個侍女,“情況如何了?阿母可還安好?”
侍女微微福身,“夫人早晨時便發動了,隻是孩子一直沒有出來,府上的穩婆束手無策,素商娘子便又請了城裡的穩婆來,可拖到如今……”
忽然,一陣嘹亮的啼哭聲傳來。
“這是,生了?”張晗不確定地問。
被她攔住的侍女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聲音也輕快了許多,“正是正是,女郎真是夫人的福星呢!”
張晗腳下的步子邁得越發大了,三步並兩步地向王氏的臥房走去。
此時,穩婆正好抱著啼哭不止的孩子出了房門,與張晗迎麵撞上。
穩婆環視一圈,也沒發現院子裡有男性親屬。她有些疑惑——門外為什麼隻有一個女郎?還是穿著男裝的。
不過她接生這麼多年,自然知道哪些事不該問。像以往一樣,穩婆咧起嘴,露出一種喜悅又和藹的笑容,“恭喜恭喜,母女平安,夫人生下了一個活潑的小女郎呢。”
說著,便將手裡的孩子小心地遞給張晗,“您要不要抱抱?”。
張晗的手拿過筆,扛過槍,打過仗……但就是沒抱過小孩子。
看著穩婆遞過來的新生兒,張晗整個人都僵硬了。她硬著頭皮接過來,學著穩婆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抱著這個剛出生的孩子。
鼻梁塌塌的,眼泡腫腫的,就知道閉著眼睛哭。這皺皺巴巴的醜模樣,真的是她的阿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