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1 / 2)

幾許微風拂過,送來陣陣清香。

張晗抬眸望向窗外,方才發現小湖泊中的那幾株荷花已經開了。綠葉亭亭,芙蓉朵朵,全都隨著晚風在空中翩翩起舞,與天邊的晚霞相映成輝。

張晗目不轉睛地望著屋外的美景,一時竟失了神。可惜阿母要過幾天才能回來,見不到此時的勝景。她以往最喜歡侍弄湖裡的這些荷花了……

“回主君,夫人的車駕已經到府門口了。”

張晗略顯驚訝,不是前日才傳書回來,說要再等四五日才能回到晉陽?

“平安歸來就好,我出去迎一迎。”張晗出了房門,又回過頭來吩咐自己的貼身侍女,“你去囑咐阿母院中的侍女,讓她們安排好接風洗塵的一應事務。”

侍女輕輕福身,然後便領命而去。

張晗便接著往府門而去,準備去迎接探親歸來的母親。

等她走到府門處時,王氏正好要從馬車上下來。張晗微微一笑,然後便快步上前揮開了隨侍的侍女,親自攙扶母親下馬車。

“阿母怎麼提前回來了?”

王氏下了馬車便圍著張晗轉了兩圈,細細打量起好一段時間沒見的大女兒。

她觀察了片刻,終於確定張晗這段時間既沒缺胳膊也沒少腿,甚至還不知不覺地胖了兩斤。

遂放下心來,含笑嗔怪道:“怎麼,阿晗不願我早些回來嗎?”

“當然不是。隻是旅途辛勞,我擔心阿母趕路太過勞累。”

有誰會不喜歡親人的關懷呢?王氏心中熨帖,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阿晗擔心我,我又何嘗不掛念你與大虎?”

“你阿妹可還好?我出門在外時,總放心不下年幼的大虎。”

“阿母勿憂,昕兒她一切安好。”

確實很好,頂多也就是中途出了一點無傷大雅的小變故。

“……我每日都很用心照料阿妹的。”方才還不顯,但再加上這句,就頗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了。

王氏顯然對自己的女兒很是了解,聞言毫不客氣地敲了敲張晗的腦袋,“要麼在政務廳整日整日地枯坐,要麼就在官署校場來回奔波,一點兒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愛己尚且不會,焉能指望你能愛人?要是哪日你能照料好自己,我也就能放心了。”

張晗稍稍愣神,這樣的評語她還是第一次聽見。

王氏覷她一眼,“怎麼,阿母說錯你了?”

張晗連連討饒,義正言辭地向王氏保證自己一定會改掉那些壞毛病。

王氏卻不領情,“肯定又拿你對付下屬那套來搪塞我了,我才不上你的當。”

張晗噎住,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所幸王氏沒有再和她繼續計較,自顧自地朝屋內走去。

張晗暗暗鬆了口氣。

正在此時,走在前頭的王氏卻突然停下腳步,微微懊惱道:“差點忘記與你說了,我回南陽探親時,你阿父的家族派了人隨我一起回來,似乎想要投奔你。”

“涅陽張氏?”真要算起來,父親確實出身南陽郡的涅陽張氏,不過也隻是旁支罷了。自父親出任並州刺史之後,兩方就因為路途遙遠少有再聯係。

王氏麵露感慨之色,歎道:“不錯。昔年張氏在南陽也算得上名望高深的大族,如今卻因為瘟疫橫行的緣故,人員接連凋敝,早已不複昔日之輝煌了。”

張晗幼年便隨父親到了並州,對南陽郡的印象不深,也不太了解涅陽張氏,便沒有搭話。

“阿晗放心,那人少年便有才名傳世,並非什麼不學無術之輩。若是你真覺得不合適,也不用勉強。我並未向他們許下什麼諾言。”

張晗笑著頷首,隨即便打發了王氏早點回院中歇息。

她看著王氏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既覺欣慰又感酸澀。昔日不諳世事的母親主動推開了那扇門,一點一點地學著去處理世上的人情世故。

她為之慶幸。母親的改變昭示著——自己不用再擔心母親受奸人蒙蔽。

可是,她在感到慶幸的同時,又忍不住為其傷懷。

母親原本可以一直做個快樂無憂的人啊。

*

翌日。

張晗便接見了那位涅陽張氏的族人。

她一眼望過去,便覺得來人不像世家子。並不是說他不通禮儀、姿態醜陋,而是他的周身氣質看上去就不像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

容色粗糙,兩鬢微霜,本應是正當壯年之人,身上卻總是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蒼涼之感。

也許是因為家族衰落之故?張晗暗自猜測。

雖然她對所謂的家族沒什麼認同感,但漢朝的大部分世家子弟,都以維持家族榮華為自己的人生目標。

可她看著眼前這位男子,卻總覺得他不像是隻拘泥於一家一姓的膚淺之人。

“南陽張機,拜見使君。”

張晗側身避開,而後還禮,“族叔折煞晗了。晗豈能不講孝悌之道,平白受了您的禮?”

“您請入座。”

她為了打探眼前之人的虛實,昨晚連夜找了以前跟隨父親的老人了解情況。

倒也從中得到了一些收獲。眼前這人名張機,字仲景,少時便有好學之名,似乎曾被州郡長官推舉為孝廉,隻是不知為什麼,沒多久便棄了官。

按血緣關係算,張仲景應該是她父親出了五服的從弟,她可以稱之為族叔。

“使君言重。《荀子·君子篇》曰:尊卑有彆,長幼有序。尊卑之禮理當高於長幼之序。”

“在下表字仲景,使君可稱呼機的表字。”

張晗失笑,已從這短短一句話中初步猜出了他的性格。若是性格圓滑的,早就借著血脈關係順杆子往上爬了,哪會這樣一本正經地出演反駁?

“晗受教,仲景先生請入座。”

張機並未依言入座,反而站在原處,仔仔細細地觀察起了張晗的麵色,然後拱手道:“機受令堂所托,為使君診脈,請您伸出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