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隻這樣定定的看著他也不說話,良久,久到八阿哥失望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忽然說道:“老八,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那個位子有什麼好,為什麼要爭呢?”
不提蔚藍星說的,後續皇帝為了江山累死在龍案上,隻說現在。皇阿瑪為了大清日夜伏案,還有太子,作為儲君也忙得不可開交。每天不是奏折就是在批奏折的路上,私人時間很好,幾乎沒有。福晉不能選自己喜歡的,還要根據形勢去睡不同的女人。吃東西從來不敢超過三口,就怕被人發現愛好,被陷害。
除了命令沒人敢反對,有什麼好處?不對,朝堂還有不少禦史,若是下的決策不如他們的意,這群人動不動就回來個死諫。還有其他文武百官,抱團的不少。做皇帝還要時刻想著平衡他們的勢力,不能讓一家獨大。
他隻要想想就頭皮發麻。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就是個火坑,怎麼老八還悶頭往前衝。
瞧瞧大哥,不過是幫著處理了幾天宮務就開始不耐煩,不讓他去打仗還學會了裝病不上朝。三哥也差不多,故意之乎者也不離口。
胤禩以同樣的目光看他,片刻後,他輕笑一聲,笑聲中帶著點點嘲弄。搖搖頭,他並沒有開口,而是跟著禁軍往前走。
同樣都是皇子,還都是包衣生的,老四與他兩個人的境遇有天壤之彆,他從小受儘寵愛,自然不會懂自己的心情。
其實一開始他也不是想做皇帝的,隻不過想要以這種方式引起兄弟們的關注,尤其是大哥的。明明他才是與大哥最親近的兄弟,大哥卻最喜歡四哥,任憑他怎麼努力,在大哥心裡還是四哥最重要。
哪怕繼四哥之後,大哥最在乎的弟弟是自己,他心裡還是不舒服的很。
抬頭仰望天空,今日天空一顆星辰都沒有,陰暗的猶如他的心情。胤禩深深歎息,後來,大概是習慣了去爭吧,若是不爭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很可能最後泯然眾人。這樣,就算失敗,也能在大家心裡留下印象。
他,也不算白來這世間一遭。
康熙來的比他們預想的要快,他不是自己來的,還帶著寧嬪和六福晉以及六阿哥送回京的那幾個美人。
到了行宮,寧嬪專門等在覲見的路上,看到六阿哥他們過來,她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不規矩,衝到六阿哥跟前照著他的耳朵擰了一圈。
“老六,平日裡你怎麼胡鬨他都不管,你說說你這次乾的叫什麼事兒。啊?你若是想要女人,宮裡什麼女人沒有,江南的女人就這麼好,值得你巴巴讓人護送回京?”
胤祚跟著她的時候年紀不小,已經記事兒了,因此寧嬪很少管他,隻要不觸犯宮規,基本上就是睜隻眼閉隻眼,放任他自己成長。不是寧嬪不想,而是她怕六阿哥抵觸犯倔。就說指婚這事兒,也是她先跟六阿哥商量,六阿哥說烏拉那拉氏不錯,她才同意的。又是六阿哥說小妾麻煩,她一個試婚宮女都沒給。
如今倒好,一趟江南之行,老六弄了這麼幾個妖精回來。寧嬪聽到此事的時候好懸沒被氣死。就這,她生怕烏拉那拉氏受刺激,還要把人招到宮裡來好生安撫。
無意中聽說皇上要下江南,她第一次不顧規矩求了皇上跟著過來。
她是真怕老六走上歪路。
六阿哥微怔,從小到大除了四哥沒人再沒人擰過他的耳朵,那個女人也不曾。算算日子,他與寧嬪相處差不多十年了,他感覺的出,寧嬪對他小心翼翼中帶著討好。坦白講這種生活並不是他想要的。
兩人相處根本不是母子,就像是上下級,而他自然是在上的那一個。
今日,他雖然挨訓,心裡卻莫名的想哭。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跟寧嬪是母子。
看到老六挨訓,最先出聲的還是四阿哥,他對著寧嬪見禮,然後說道:“寧嬪娘娘誤會了,那幾個是曹家送給六弟的,六弟覺得她們有問題又怕曹家毀滅證據,這才讓人送進京交給皇阿瑪。”
聽了四阿哥的解釋,寧嬪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她趕緊放手,想要幫六阿哥揉揉耳朵又有些不好意思。六阿哥自己揉著耳朵齜牙咧嘴,他略有些不滿的說道:“就是啊,額娘,我什麼人你還不知道,誰知道那些女人有什麼毛病,我能看上她們?”
揉了一會兒耳朵他又覺得不對勁兒,“不對啊,我信裡可是把這事兒寫的明明白白。怎麼?皇阿瑪沒說?”他跟皇阿瑪說的很清楚,他說這些女人看似一樣,他懷疑是曹家專門培養出來的,讓皇阿瑪派人仔細審問。
寧嬪搖頭,她有些泄氣的說道:“我隻知道那幾個護衛帶著人入宮見了皇上,隨後皇上就讓人送回你府裡,要不然我也不會這般生氣。”若不是聽說這是六爺從江南帶來的女人,她何至於此。
想到這裡,她接著說道:“你啊,一會兒見完你皇阿瑪,回去跟你福晉好好說說,這些天我看著她都瘦了。”
說到這裡她還偷偷看了眼四阿哥。因為老六乾的這個荒唐事,佟妃沒少罵四阿哥,說他這哥哥做的不稱職。
胤祚臉色難看,他對著寧嬪點頭,大步往前走,“我找皇阿瑪去。”
“哎、哎”寧嬪想攔沒攔住,氣的直跺腳。
胤禛說道:“娘娘莫急,我去看看六弟。”
寧坡感激的笑笑:“那就有勞四阿哥了。六阿哥他做事情衝動,勞煩多提點他。”雖然是半路得來的兒子,寧嬪也是當親兒子疼的,四阿哥願意照顧他,寧嬪打心眼裡感激。
“應該的。”
八阿哥眼神微閃,他低垂著眉眼,很好的掩蓋住裡麵的嫉妒。
行完禮,胤祚有些不高興的說道:“皇阿瑪,您沒收到兒臣的迷信嗎?怎麼讓人把那幾個女人送兒臣府上去了,您這不是給兒臣找事麼?”
烏拉那拉氏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被教育的有點太‘賢惠’,他都能想到皇阿瑪把人送回去,她是什麼表情。
肯定是麵上帶著微笑的把人安排好,然後背地裡默默流淚。
想想回頭還要去跟她解釋,他頭都大了。
康熙差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他承認他就是故意的。老六這家夥就會給他找事,每次都惹的他想發火還發不出來,那種感覺太憋屈了。好不容易逮住給老六添堵的機會,他為什麼不做。
他開始裝糊塗,“什麼信?你不說朕差點忘了,朕看你在江南過的很好嘛,都快要樂不思蜀了。”
胤祚不服,“皇阿瑪,您這樣就太傷兒子的心了,您都不知道這段時間兒臣跟三哥、四哥他們有多忙。”
曹家跟李家同氣連枝,就連犯錯都不例外,他們在江寧扒出來的這些人還供出不少蘇州、杭州貪官。這段時間他們到處跑,不知抓了多少人。
照這個勁頭,江南勢必大換血。
說到正事,康熙也不跟兒子們玩鬨,他正襟危坐,隨著兒子們的爆料,臉色越來越黑,最後更是氣的一腳踹翻了前麵的龍案。
三人默默後退,躲開這一片狼藉,至於八阿哥,沒人管他。
根據這些人的供詞,江南科舉作弊由來已久,最嚴重的就是最近幾次。
科舉沒三年一次,算算日子,也就是江南被這群人把控了十年之久。不同流合汙的全部被他們找各種理由誣陷,不是被罷職就是關進了大牢。剩下的這些一個比一個貪的厲害。
其實三人都清楚,真實情況遠比這要嚴重的多,他們這段時日也隻是查了江蘇的幾個府,江南可不僅僅包括江蘇,還有安徽他們沒敢去查。
隻因江蘇這邊牽涉的人太多,若是把安徽也查出來,隻怕全國都要引起大動蕩。
平息怒火,康熙點頭,“你們做的對,這些蛀蟲確實不能留。”按照他們的意思,查出來的人必須嚴懲,這群人不論結果如何,肯定不會再被重用。一時間換下那麼多官員,壓力不可謂不大。
“皇阿瑪,曹家那邊兒臣還查到一些消息,隻是……”胤禛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曹家畢竟特殊,兒臣……”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康熙打斷,“特殊?查到什麼你直說無妨,不過是個奴才,有什麼特殊的。”
康熙這個人有一點,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之前他對曹寅信任那就是他兄弟;如今得知曹家背著他做了這麼多事情,他恨不得立刻掐死對方,此時的曹寅又成了奴才。
胤禛隻抬頭看了他一眼,確認他是真的滿臉厭惡這才說道:“江南科舉案,兒臣與三哥、六弟也審了曹家的奴才,根據曹李氏身邊的嬤嬤交代,曹李氏私設錢莊放貸,其利息遠高於大清律法規定,並且他們采取利滾利的還貸方式。據交代,很多人為了能還清銀錢賣兒賣女,還有、還有賣無可賣被逼死的。”
說完這話胤禛大氣也不敢喘。那嬤嬤是曹李氏的陪嫁嬤嬤,高利貸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怕被人發現,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曹李氏就交給了她負責。而今為了保命,她毫不猶豫的出賣了曹李氏。
屋裡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康熙寒聲說道:“還有嗎?”
胤禛頭更低了,他說道:“有,就是關於江南科舉舞弊的。根據兒臣等調查,最先接觸這個‘買賣’的是曹老夫人孫氏。剛開始她們隻是給自己人方便,後來見有利可圖就發展成了一個產業。”
“還有就是,今年試題同樣泄露,不過幸好兒臣等發現的及時,在開考前還了試題。兒臣審訊方知,是八弟的側福晉曹氏,她想要曹家支持八弟,遂拿這次科舉做投名狀。”深呼吸,他接著說,“因為這次曹李兩家的族人、姻親比較多,還有就是其他‘慕名而來’的富戶。”
說完他就默默退下去,再不退他擔心皇阿瑪生氣砸東西波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