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時候,他的要求是禁止說話。
而陸成軒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會因為出身足夠高就把自己擺在非常高貴的位置上裝腔作勢。不懂會承認,然後選擇主動去問。
他一本正經地注視著林深,詢問。
“我該怎麼哄你?”
話音落後,林深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似得頭皮發麻,滑動喉結咽了口唾沫,沉默著對杯子裡的水比中指。
他簡直是個精神病剛才才會說那句屁話。
撒嬌示弱就不是他的賽道。
甜言蜜語陸成軒也根本不擅長。
這麼一整簡直就像是吃不了蔥的人非要點一碗蔥油麵備注不帶蔥。
既惡心了自己,還把人家廚子難為得夠嗆。
“彆問我。”林深拚了命壓抑內心深處的尷尬,硬著頭皮說:“會的人不用教,不會的人教了也學不會。”
“會的人不用教,不會的人教了也學不會”這種說辭自然加深了陸成軒的疑惑。
但林深明顯擺出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每個要求的背後都總有意圖。
陸成軒沒有再問,一言不發地垂眸認真揣摩林深那番話的用意,通過林深的性格和最近發生的事情展開推測,逐漸尋找到了一些端倪。
“和分公司切割這件事,你做的決策沒有問題。”陸成軒認真分析道:“這些年來你家旗下很多產業發展得沒有多好,頂多隻能算中規中矩,快刀斬亂麻損失並不大,還能與那些不服你的人劃清
() 界限。那五家商貿城位置、管理還有經營模式都有問題,隨著線上購物繼續發展,以後隻會越賠越多,斷了關係更好。如果換了我,處理得不會比你更好。”
說完,陸成軒看了林深一眼,見他微微歪頭表示疑惑,以為說得不夠,停頓思考了一下,繼續說:“事情沒有那麼糟糕,林家許多投資商都入場很多年了,一時半會兒沒那麼容易撤,談判空間還是有的。你隻需要暫時拖延他們一段時間,等到招標結果出來,林虹中標的話基本就穩了。隻是這段時間肯定會有些辛苦,沒辦法避免,扛過去就好了。以後......”
“陸成軒。”
林深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他,把泡在杯子裡的手拿出來甩甩水然後擦乾,沒脾氣般歎息一聲。
“我是讓你哄人,不是讓你參加答辯。”
當事人的評價讓陸成軒意識到理解出了誤區。
他並未因為遭受到知識盲區的刁難而產生任何抵觸情緒,而是默不作聲地陷入新的思考。
凝望著試圖通過理論和邏輯解決“如何哄人”這個情感問題的陸成軒再次義無反顧地鑽進牛角尖,林深竟然莫名開始覺得有些心疼。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人的思維能力和先天培養有很大關係。被哄大的孩子不可能不懂哄人究竟是什麼概念。
林深知道自己和陸成軒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人。
無論後來如何,他是在愛裡長大過的孩子。
母親始終深愛著他,林鵬程雖然在身居高位後徹底變了一個人,曾經也是個很好的父親。
而陸成軒毋庸置疑是非常優秀的。
他被培養成了一個對情感沒有需求的人,不需要被照顧,也不需要被誰哄著。思維方式是絕對理性的。
即便動搖過,最後的結果也都一樣。
林深知道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個困局。
但在這樣極度迷茫、低落、失意的人生至暗時刻,眼前這個人做出的笨拙的思考和嘗試還是很難不讓他動容。
“陸成軒......”
林深開口時嗓子有點啞,拿起床頭櫃上的純淨水瓶仰頭喝了一口,將其放回去的時候順手關上燈,輕聲說:“小林不開心的時候,你沒見過許歲年是怎麼哄他的嗎,有時候不用說那麼多話。”
兩張單人床離得很近,兩人隔著中間狹窄的過道麵對麵坐著,但誰都沒有看對方。
陸成軒聽到這番話之後立刻抬頭,突然明白了什麼。
但林深話音落後意識到表達太過於赤丨裸直白,並沒有給陸成軒做出任何行動的機會,飛速掀開被子躺到床上嚴嚴實實將自己蓋起來,仿佛一開始就隻是為了科普哄林望野的正確做法之一。
他壓下急促的心跳,維持住平穩的語氣。
“晚安。”
說完,林深遲遲沒有等到陸成軒的回應,而這一天忙碌後的疲憊終於在沾到枕頭的那一刹那被徹底釋放,困意洪水猛獸般迅速襲來,轉瞬間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在即將睡著的時候,林深忽然感覺床墊邊緣微微下沉。
半夢半醒間,腦回路轉得沒有那麼快。
林深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剛準備翻身看一眼,忽然感覺溫暖的熱源覆蓋在頭頂,小心謹慎的力度在發絲間輕柔地摩挲,引起酥麻感蔓延全身,傳遞著舒適的安全感。
失去意識前,一道低沉的聲線鑽進耳朵。
“晚安,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