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宮女一個個誇得天花亂墜,薛妍穗保持了清醒,她這個荷包和尚衣局繡娘們做的差距大了,隻能劍走偏鋒,以情取勝。
手掌伸展,五根手指風擺柳葉一樣柔柔舒展,薛妍穗微微偏頭,水潤的眼眸明晃晃寫著邀功,她沐浴後隨便綰的慵懶髻蓬蓬鬆鬆,在風燈照耀下,毛茸茸的,像足了狡黠的小狐狸。
普天之下,能在陛下麵前耍這種小心機的,隻有薛貴妃一人,隨侍的禦前宦官想到。
皇帝哼笑了聲,托著荷包看,鮮麗的寶藍色,上麵沒有刺繡,乾乾淨淨的緞麵,稱的上素淨,針腳勉強能說一句整齊。他卻沒有挑剔,捏著係帶係在玉帶上。
薛妍穗笑起來,雖然這個荷包不甚精致,但也是她一針一線做的,皇帝沒有嫌棄,佩戴的動作瞧著還有些珍重,看在眼裡,當然開心。
“朕很喜歡。”
皇帝手指在荷包上摩挲兩下,頗為珍視,薛妍穗笑容加深,喜悅中又有些不自在。他身上穿的、戴的,樣樣都無比精致,她的這個荷包是唯一不精致的。
薛妍穗臉皮不夠厚,這功邀不下去了,訕訕的想收回手,手腕一緊,卻是皇帝握住了。
皇帝握住她的手,凝目聚神,在食指指尖上找到了個針尖大小的小紅點,“愛妃受累了,還疼嗎?”
呼出的熱氣在指尖上繚繞,薛妍穗眼睫輕顫,點頭,“疼。”
話音剛落,指尖濕暖,“啪”一聲,薛妍穗另一隻手抓著的小漆盤掉在地上。
宮人、宦官齊齊低了頭,斂聲屏息,當做自己不存在。
“不……不疼了。”薛妍穗急忙抽回手指,指尖上的濡濕,在風燈下顯得亮晶晶的,抬眼看到皇帝炙熱的眼,微濕的唇,她連忙瞥開眼神,四處張望。這一望,猛然意識到,此時天色已黑,已經入了夜,他在這時候來承嘉殿,薛妍穗心口突然狂跳,猛地咽下口唾沫。
薛妍穗覺得手指都在灼燒,皇帝唇角翹了翹,自然的牽上她的手,步入室內,“夜間風大,進室內說話。”
宮人、宦官垂頭,待繞在一起的杏黃袍角、大紅裙擺進到室內,消失在眼角餘光裡,才緩慢的抬起頭,腳步悄悄的退下廡廊。
薛妍穗腳步軟軟的踩在棉花上一般,被皇帝牽著進了臥房,明明是她的臥房,皇帝卻像個主人一樣的坦然,她反而有些扭捏不自在。
皇帝似乎感覺到她的不自在,在那架十六扇繡花草蝶蟲的屏風前停住了腳,饒有興趣的看著上麵各色花草,以及生趣盎然的蝴蝶、蜜蜂、蟈蟈等小東西。
薛妍穗的臥房,布置的綺麗香暖,和皇帝紫宸殿的冷硬截然不同。雖然她在紫宸殿的住處也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了,但承嘉殿她住的久,且是她的寢宮,布置起來更隨心所欲。
“這對蝴蝶倒有趣。”皇帝輕笑。
一對玉色蝴蝶,一上一下翻飛,姿態親昵,薛妍穗手心發熱,舔了舔唇,確是有趣。
皇帝一直握著她的手,踱了幾步,荷包的係帶鬆了,掉落在地。
“陛下平日用不上荷包,不如收起來吧。”薛妍穗搶先撿起來,沒想到陛下如此珍視這個荷包,她反而是越看越不順眼,寶藍色太鮮亮,和陛下的氣質不太搭,做工不夠精致,在陛下的衣物配飾中太惹眼,一眼就能看到。
皇帝沒和她搶,挑眉微笑,捉著她的手指,輕輕按了按上麵的小紅點,“怎會用不上?”
薛妍穗很快就顧不上這荷包了。
皇帝攥著她的手,繞過屏風,轉入內寢,輕粉綾紗床帳束在銀鉤裡,床榻一覽無遺,枕旁的泥人小像大喇喇的映入兩人眼底。
手被攥的更緊了,薛妍穗咬著唇,紅了臉,垂了眼,不去看皇帝,不去看他的眼神,要不是手掙脫不開,她甚至想捂著耳朵,不聽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