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關,也是因為修行遇到了瓶頸。
他坐在大殿之上,聽著下麵的人彙報犁山的情況。正說著,有人通報:“門主,淮英來了。”
淮英?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的信函,道:“讓他進來。”
淮英走上了這北鬥宗門的大殿,他看著坐在高處的祭門主,神情沒有任何變化。
“不錯。”祭無涯也隻是看了他兩眼,便已經知道其資質絕佳。
“此次前往沙流河畔,感覺如何?”祭門主問道。
“有一些地方,不是很明白,還請門主指教。”
“說。”
“每每覺得自己就快要進階神閒,卻又被打下來。到底是我的天資不夠,還是實力不夠?”
“這與天資和實力無關。”祭無涯站起身,他雙手負於身後,走下高台:“與悟性有關。”
修煉,最講究的便是悟性。
“也才過去五年,不必著急。”祭無涯身後拍了拍淮英的肩頭。
不急,淮英自是不急。
他說道:“如果可以,還希望門主能夠指點一二。”
“正好我後麵幾日要給北鬥宗的弟子授課,你也一並來。”
“多謝門主。”
淮英的態度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至少從表麵上,看不出他的任何心思。
離開大殿,日頭正盛。
他一眼便看到了門口站著的那一抹綠色。她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就像是一陣春風,吹得山野間樹都開了花。
“淮英。”她每次看見他,眼睛裡都盛滿了光。
他瞥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
“不去找你娘親?”
餘嬌嬌跟了上去,她說道:“那我也要先跟淮英回一趟院子啊。你說,赤鬆它還在嗎?”
於她而言,五年的時間轉瞬即逝。
可外麵的人確是日複一日,挨過了每一天。
最主要的是,她有一些東西都放在之前的小屋裡了。
到了熟悉的小院,推開門,就看到一隻肥鬆鼠趴在樹上,它睡眼惺忪:“我家公子還在沙流河畔修煉,請回吧。”
“你瞧瞧我是誰?”餘嬌嬌笑眯眯的問道。
肥鬆鼠愣了許久,它驀然坐起身,“吭哧”一聲衝了上去:“嬌嬌?!”
以前,赤鬆跟她差不多高。
現在比她矮了一大截。餘嬌嬌甚是滿意,她拍了拍它毛茸茸的腦袋:“我還想吃小赤做得食物。”
“好嘞,我現在就去。”赤鬆興致勃勃的跑去廚房。
小院一點都沒變。
那棵樹還是鬱鬱蔥蔥,老遠就能看得見。
她說道:“淮英快坐下歇息,我給你拿樣東西。”說完,她一溜煙兒便跑回了屋內。
床下放著一個小箱子,裡麵裝著不少東西。她翻出了一塊白色的手帕,聞了聞,因為儲存的好,還有這淡淡的桂花香。
餘嬌嬌來到了淮英的房間,道:“淮英,這個送你。”
一塊普通的帕子。
淮英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這就想把我打發了?”
餘嬌嬌麵色一紅,她將手帕放到了案桌上,道:“你先用著。等我問問娘親,有沒有什麼更好的。”
淮英不予理會。
等餘嬌嬌離開後,他才瞥了一眼手帕。半晌,垂下眼瞼。
餘嬌嬌在赤鬆那裡蹭了一頓飯,吃完後才回去找娘親。還未進門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明月姐姐?”她驚喜的喊道。
五年過去了,婢女已經從一個妙齡少女,出落成溫婉的女子。隻是這臉上,也沒什麼過多的表情。
見到她後,怔了一會兒,才說道:“夫人在裡麵。”
嬌兒小姐,長大了。以前都不知道她已經定了親……
她看著餘嬌嬌的背影,若有所思。
江氏在這清淨之地一住就是五年,她迷戀上了剪紙,請了幾個師傅,學了不少新花樣。
“娘親。”
餘嬌嬌走到了她麵前。
江氏抬頭,先是愣了一下,又連忙拉住她的手:“出來了?”
餘嬌嬌點頭:“多謝娘親掛念,嬌兒一切都好。娘親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不用擔心,娘親在這裡吃的好,住的好,平日裡也沒什麼人叨擾,最近啊連噩夢都很少做了。犁山真是個有靈氣的好地方,怪不得劍宗要把它選為培育新人之境。”
“娘親不回皇城嗎?”
“你呢,想去哪?”江氏放下了手中的紅色剪紙,她伸手挽了下小女孩耳邊的碎發,輕聲道:“想加入劍宗嗎?”
劍宗……
其實,還好吧。
餘嬌嬌隻是知道後麵淮英會去錢坤宗,再後來,他殺人的事情暴露之後,便成了劍宗的“叛徒”。
若是跟娘親回皇城,去找外公,也許會過上另外一種生活。
隻是餘嬌嬌有一件事情不太確定。
當年,那個死在孤雁城的李公子,他背後的人是否還在尋找自己?一晃五年過去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動靜。
兒行千裡母擔憂,餘嬌嬌知道江氏很想帶她回去,但是……
“對不起,娘親。我想要跟淮英一起,可能有一天會離開犁山,甚至離開劍宗。”
“一定要跟他一起?”
“嗯。”
江氏的麵上露出了為難之色:“有一件事情,倒是忘了告訴你。”
“娘親請說。”
“盛家二少爺,他來了。”江氏緩聲道:“兩年前拜入北鬥宗,自那之後,日日來與我請安。”
餘嬌嬌的手微微一抖,那——那與李公子一道的人,竟然兩年前便已摸了過來?
也是,當初她與清疏小郡主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餘嬌兒這三個字怕是早已在坊間流傳。盛家的人能找過來,也不稀奇。
“娘親,這婚約……”
“他們盛家把生意做到了皇城,還算務實,掙了不少家業。這盛家二少爺拜入劍宗時,是當年的筆測第一。與淮英一樣,真體九階。”江氏特地提了這一句。
兩年前,他多大?十五歲,還是十六歲?
這已經是許多人想多不敢想的了。怪不得祭門主迫不及待的出關了,劍宗這幾年尋到了不少有天賦的弟子,是該好好培育。
餘嬌嬌愈發覺得這盛二少爺不簡單。
淮英的起點高,那是因為他經曆了轉生。這盛二少莫不是也……可無論怎樣,他與李公子是一路貨色,都想要拿到餘嬌兒體內的玄門冰鑰。
餘嬌嬌低頭,她呢喃道:“娘親,嬌兒不想嫁入盛家。”
“為何?”
對於這盛二少,江氏還比較滿意。他年紀輕輕,又極有禮貌。話是少了些,可隻要對嬌兒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嬌兒還小。”
“也沒有讓你現在就嫁啊。”江氏拉起了小女孩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他是你未婚夫,你入劍宗與他一道修行,將來兩人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江氏把“雙修”兩個字咽進肚裡,她笑了笑:“總之,以後不要再跟著淮英了。嬌兒,你也是有婚約的人了,既然已經從沙流河畔出來,便與他劃清界限。”
劃清界限?
與淮英劃清界限?
餘嬌嬌的臉色略微蒼白,那怎麼行!這個盛二少一看就是不安好心,跟著他才會被啃得渣都不剩!
“不行不行——”她連連搖頭:“娘親,我不能與淮英分開。”
江氏麵色一愣,她看了眼外麵,幸好周圍沒人。
將小女孩拽到自己麵前,她低聲道:“這種沒羞沒臊的話,可莫要再說了!”
“夫人。”門口,婢女明月喊道:“盛二少爺來了。”
“……”
江氏重重的握了下她的手,道:“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娘親不會害你。淮英那人就是一棵無根的野草,性子又古怪,你若執意要跟他日後怕是得受不少苦。這婚事,是你爹親自定下的,於情於理,我們也沒有悔婚的可能。”
“等下他們進來,你不要亂說話,彆讓人看輕了。”江氏放緩了語氣:“娘親是為你好,聽到了嗎,嬌兒?”
“我知道了。”餘嬌嬌低頭。
這人都到門外了,她能說什麼?隻是這婚約,死都不可能同意。
一定一定要想辦法,把自己的生辰帖拿回來。
“拜見夫人。”一進門,身著藏青色長袍的少年便朝著江氏行禮。他的餘光瞥到了站在一旁的小女孩,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瞼。
“聽聞嬌兒妹妹出來了,我便帶了一些滋補的靈藥。”他身後的小廝連忙將盒子捧了上來。
江氏笑道:“有心了,快坐吧。明月,倒茶。”
這盛二少今年才十八歲,越看越俊俏,又想著他這兩年的表現,江氏彆提有多滿意這個未來的女婿。
可比那個淮英強多了。
“剛才我與嬌兒還聊到了你,我們家嬌兒也喜歡修行,這一點你們一定有話說。”
餘嬌嬌麵色一僵。
她、她才不是喜歡修行,隻是被逼無奈。不往前走,就會被身後的大刀砍傷,而這威脅到她生命安全的人,就坐在對麵。
“如此甚好,我可以與嬌兒妹妹,切磋武藝。”少年微微笑了一下。
他抬手,腕上綁著的鈴鐺輕輕一動。
“你說對嗎?”他問道。
餘嬌嬌原本複雜的神色逐漸變得遲鈍,幾秒後,她呆呆的點了點頭:“對。”
“我來的路上,看到外麵的梨花開了。我想帶嬌兒妹妹一同前去觀賞,就當是散心。希望夫人能同意。”
“這個你要問嬌兒。”江氏心裡還是讚同的,她希望嬌兒能多與未來的夫君,最好培養出感情。
但,她不會勉強自己的女兒。
餘嬌嬌的眼睛早已沒了當初的靈性,她現在就如同一個提線木偶。
“……好。”她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