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 暢通無阻。
巡邏的弟子們紛紛避開,誰也不敢招惹這位祖宗。
藏於雲端之中的鐵索橋威嚴莊重,儘頭處是鎮守乾坤山的石獸。
淮英腳步如飛, 行至入口處。
不知怎的,忽然停了下來。
這個地方他也曾待過一段時日, 還算熟悉。乾坤山靈氣環繞,是一個修煉的風水寶地。
走到這裡,心中有些悸動。
他沉思片刻,看向那萬丈懸崖, 瞥有仙鶴飛過, 傳來遙遠的啼鳴。
很快,他收斂心緒,快步離去。
石獸還坐在遠處, 它身上纏繞著一道道的鐵鏈,有一名小弟子牽著馬車來了, 像往常一樣為它清理身體。
“你說, 小師叔他到底去哪了?”
自從餘嬌嬌走後, 照顧石獸的“重擔”又落在了萬獸宗小豆丁的肩上。
小弟子用心的擦著石獸身上的青苔, 這才一夜而已,怎麼就看上去臟乎乎的?
石獸沉默。
“我剛才看到淮英師弟了……”
小豆丁坐到了石獸的肩上,他用手擦了擦額上的汗:“你也看到了吧?人人都說他是邪魔外道,玄宗更是作惡多端。可他看上去也沒那麼可怕。”
小弟子露出了惆悵之色。
當年, 每天傍晚回到宗門都能看到淮英師弟在掃地。
門內的小狐狸們可喜歡圍著他了。
可惜後來便傳來他叛逃的消息。
小豆丁可是愣了好久, 鼻涕都滴到了衣服上。
也不知道石獸聽沒聽, 他繼續著手中的動作。忽然, 他睜大了眼睛。
“噓——”
他一隻手豎在唇邊, 安靜地聆聽著什麼。
“有動靜。”
小豆丁麻利的從石獸肩上飛下去, 他趴下身,撅著屁股,將耳朵貼到了土地上。
很小、很小的動靜……
像是冒泡的岩漿池,又像是燒柴時候才會有的劈裡啪啦聲。
小豆丁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汗,好熱。
乾坤山,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熱了?就像一個燃燒著的大火爐。
“哎。”他歎了一聲,將手中的抹布擰濕,繼續擦拭著石獸的身體。
可能都是他多心了。
這乾坤山地勢險峻,有一些奇怪的聲響也正常。
弄完這些後,便牽著馬車去山下買日用品。
石獸的視線一直隨他而去。
-
“來,吃一點。”男子將熬好的骨頭湯,喂到了餘嬌嬌的唇邊。
她麵色蒼白。
唇上還有乾涸的血跡。
瞥見男子手臂上的傷痕,她閉了閉眼。
毫無味道的湯汁順著嘴唇流進了嘴裡,還帶有一些殘渣,因為火燒的時間有些久,鬆軟了許多。
她原本靈力就不多,經過這一番折騰,身上就更沒力氣了。
丹藥所剩無幾,療效也不如在外麵的時候。
就連一直貼身帶著的玉石,沒有靈力,也無法喚醒。
“咳咳……”餘嬌嬌忽然咳嗽。
男子放下碎瓷,將手背貼到了她的額頭:“還行,不燒了。”
這小姑娘昨天燒了一夜,他都擔心閻王會不會直接收了她的命。
“乖乖吃飯,在這種鬼地方,可不能仗著自己有點修為,就以為可以辟穀。那樣隻會讓身體更糟糕。”
餘嬌嬌氣息微弱:“……多謝前輩。”
血也喝了,骨頭也啃了。胃裡還是空蕩蕩的。
她可算是明白了,這種地方會大大消磨人的修為。
自己原本境界就不高,現在更是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新人小白。
要是淮英來,應該不會像她這麼狼狽。
“可惜了,這會兒沒什麼東西被丟進來。”男子搖頭歎氣。
餘嬌嬌神色微頓。
若是來了個活人,怕是也要被他扒皮削骨。
男子起身,沿著外圈緩緩摸索。底下原本很黑,但因為頭上的火漿滾燙,也映成一片暗紅色。
他找到了一些早就乾枯的小樹苗。
這……這倒是能吃。
好歹不會活活餓死。
看著牆角堆著的白骨頭,有多少是餓死的呢?死之前還等著自己,雙目血紅。
要不是打不過他,估計早就撲上來嚼碎他的軀體。
又找了一會兒,竟然看到了幾朵小蘑菇。他咧嘴一笑,拔掉後放到鼻子下麵,仔細的嗅了嗅。
嗯……無毒。
一切從簡,本來能用的器具就少,味道什麼的更是寡淡。
從山壁下集齊了泉水,做了一道簡單的蘑菇湯。
上麵還飄著一些小樹皮。
餘嬌嬌已經坐起身,她開始打坐,麵色比之前好了一些。聽到動靜後微微抬頭,便看到男子站到了自己身前。
他的長相很寡淡,毫無記憶點。是那種放在人堆裡絕對發現不了的存在。
長期一個人待在地底下,衣衫、發髻都有些淩亂。
他坐下身,將碎瓷捧到了她麵前。
“你看,有蘑菇!”
聽到“蘑菇”二字,餘嬌嬌眼底飛過一抹驚喜,她低頭,果然看到了那幾瓣小碎菇。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這可是正兒八經的食物啊。
她捧著碎瓷,小口小口的喝著。吃到了一瓣蘑菇,竟然有著淡淡的甜味。她差點沒哭出來!
“慢點吃。”
見少女的臉上逐漸有了血色,男子心底竟也覺得喜悅。
她這麼喜歡吃蘑菇?
哦不,她應該隻是不喜歡吃碎骨。
罷了罷了,畢竟是和平時代長大的小姑娘,還是給她弄點正常的食物吧。
滋滋——有岩漿滴到了旁邊的土地上,迅速溶解了土地。
他所編織的結界十分穩固,絲毫不用擔心。
男子便是蹲在她麵前,單手托腮,細長的眼睛一直看著她。
長久的黑暗,他漸漸忘記了,與人相處是什麼感覺。
“我再去幫你找找。”
也許還有彆的呢。
這地下這麼大,就算隻有蘑菇,也能找到更多吧。
餘嬌嬌將碎瓷中的食物都吃光了,湯汁一滴不剩。因為有蘑菇的緣故,寡淡的湯也有著淡淡的香氣。
男子一個人走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暖暖的,身體總算不那麼難受。
要是再睡一覺就更好了。
於是,她躺了下去,枕著硬石頭,很快便睡著了。
在地下也不知道時間,也分不清白晝。這一覺睡得很沉,等她醒來,發現男子已經回來了。
他可帶了不少東西呢。
有一些從死屍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可以鋪在地上。還有一張獸皮,總比躺在濕漉漉的地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