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裡麵自然有徒景年的手筆,自從甄家對徒景年發起了攻擊之後,徒景年就開始尋找甄家這些年來得罪的人。這年頭,天下的利益就跟一塊大餅差不多,新做出來的大餅差不多是被徒景年這一派的人給吞掉了,原來的大餅就那麼大,甄家想要多吞一點,彆人自然得少吞一點,皇家的份額大,被甄家弄了一點,不會去注意,也不怎麼在乎,可是一般的人家,本來隻占了小小的一點,甄家卻是半點不給彆人留,自個吃肉,彆人連口湯都喝不上了,人家不恨甄家才怪呢!
因此,雖說甄家這會兒赫赫揚揚,但是,不知道多少人等著看甄家倒黴了,甄家這麼多年囂張無比,做下的事情不知道得罪了許多人,被害得家破人亡的也不隻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多有一些官員,這些官員難道就沒什麼親朋好友還有族人嗎?
徒景年順利地收集了一堆甄家的罪證,還有這些年來甄家網羅的黨羽和結盟的對象也被徒景年羅列了出來,就等著給甄家致命的一擊。何況,甄家能以富貴權勢網羅人心,這些能輕易被收買的人,又真的能有幾分真心呢?
那個跑過來敲登聞鼓,告禦狀的不過是個引子,真正的大頭還在後麵。
承慶帝聽到登聞鼓的聲音,也是吃了一驚,說實話,老百姓大多數不喜歡打官司,連進衙門都不樂意,寧可私下裡麵解決了,何況是鬨到禦前的登聞鼓,隻要想敲鼓,就得先被廷杖三十。因此,開國以來,登聞鼓響起的次數寥寥無幾,大多數是軍國大事,官方自個敲響的。比如說,開國那會兒,蒙元餘孽在北方糾纏不休,每每有重大軍情,太祖便特許敲響登聞鼓,不管宮門是不是已經下鑰,君臣都得集聚大明宮商討軍情。
承慶帝心裡其實是不爽的,要知道,對於老百姓來說,隻有身負奇冤,或者有什麼特慘的事情,才會想不開跑過來敲登聞鼓,自個治下雖說算不上一直風調雨順,但是也算國泰民安,竟是有人跑過來敲登聞鼓了,不過太祖當年明言,不管是什麼人,隻要敲響了登聞鼓,就可麵聖訴說自己的冤情。
因此,儘管承慶帝不爽,還是直接開口道:“將擊鼓之人帶上殿來!”
曹安平連忙應了下來,親自到了旁邊吩咐下去,沒幾時,就有人帶著一個身穿白色的麻衣,頭上還裹著孝布,背上還能看見血跡的蒼白少年上了殿,少年也不敢抬頭,直接跪下叩首道:“草民叩見聖人,聖人萬福金安!”
那少年雖說看著蒼白憔悴,但是生得眉目清秀,眉心有一抹鬱氣,更顯得是個病弱的美少年一般,以貌取人其實是人的共性,承慶帝見了,心裡便生出了一些憐憫來,因此緩和了語氣,說道:“見你說話頗有些章法,想必也是讀過書的?”
少年咬了咬牙,開口道:“聖上果然慧眼,草民原本在白鹿書院讀書!”
白鹿書院一直非常有名,能在那裡讀書的,哪個不是少年英傑,承慶帝來了興趣,說道:“那你讀書應該還不錯,何必過來敲登聞鼓,誤了前程呢?”不說年紀輕輕就被廷杖三十,看他那這會兒雖說強撐著,還在微微發抖的樣子,就知道這三十杖隻怕傷了身子。何況,他這樣的人,固然在禦前掛了號,但是有這樣一個刺頭的名聲,日後科舉,誰敢取他,不怕他將來梗著脖子鬨事嗎?
少年淚水幾乎是瞬間冒出來了,伏地哭訴道:“草民如今已經是家破人亡,便是拚了這條性命,也要為家中的父母親人討個公道,還要什麼前程?”
承慶帝微微皺了眉,說道:“你有什麼冤情,說說看,若是有理,朕就給你一個公道!”
少年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些日子以來,他吃了不少苦頭,又有同窗好友去幫他收殮了家人的屍首,在信上寫了家中諸人的慘狀,甄家逼死了人命,哪裡還會想著將人好好收殮,直接拿破席子一卷,就扔到了亂葬崗,連掩埋都沒有,他們家在當地又沒什麼根基,一般的人哪怕受過他們家的恩惠,礙於甄家的人,也不敢跟他們家扯上關係,等到他同窗過去的時候,一家子的屍首已經被野貓野狗什麼地糟蹋得殘缺不全,近乎麵目全非,那些所謂的同窗自然也不僅僅是出於跟他的情誼,也是為了挑撥他一鼓作氣扳倒甄家,因此,在信上寫得格外淒慘,少年看了幾乎是夜不能寐,連續幾晚上都夢見家人死不瞑目的場景,自然不可能中途退縮,才到了京城沒多久,就換上了大功的孝服,跑到皇城前敲登聞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