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驚小怪的……早就永遠也看不見了。
不消半刻鐘,那消失的鬼魅身影重又出現,不知低聲稟報了什麼,轎中傳來一聲短促的笑聲。
剛才上前的那家仆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隻覺得這聲音笑得人心裡發涼。
轎子內。
一道聲音悠悠的感慨,“謝二將軍倒是好豔福……”
而同在轎內,原本戰戰兢兢坐在一角、一臉虛相的青年聽了方才的稟報,卻眼珠轉了轉、露出點垂涎的模樣。
——正是盧妃的幼弟,盧洪興。
那位謝將軍一向眼高於頂,不近聲色。
卻不料這時能聽到對方的風流逸聞,他對那似乎和謝靖洋有牽扯的小郎君實在好奇得緊。
隻不過,青年剛露出這點神色,對麵就輕飄飄的一眼掃過來。
盧洪興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陪笑道:“督主大人放心罷,小弟知道的。”
但是那仍舊滴溜溜轉的眼珠顯然不像他話中意思那麼乖巧。
石正眼裡一閃而過冷意。
他不喜歡和蠢人打交道,尤其是蠢還不自知之人。
石正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在青年咽喉、心口處,到底沒將那猝生的殺意表露出來。
——這個蠢貨還有些用處。
想著,他直直地盯了盧洪興一陣兒,直把人看得露出了恐懼瑟縮之態,石正才以一貫悠悠然的調子,慢吞吞道:“你最好知道。”
冷汗背透,這次盧洪興卻不敢像剛才那樣敷衍了。
他幾乎是忙不迭地點頭答應著,生怕應晚了聲就被這位提督大人活生生剝了皮。
……
…………
這八台大轎這麼顯眼,回程的顧鏡自然看見了,卻也不意外。
他也就是打聽到了這位盧妃幼弟今日的動向,才特意以阿明這個身份來的,還引了另一個人。
……草包也有草包的好處。
起碼稍微挑撥一下,就容易衝動。
盧家和兵部尚書似乎有些聯係。
但顧鏡查得不分明,乾脆來試探一二。
……他做事一貫喜歡劍走偏鋒。
若是這位盧妃的愛弟和“恰巧”來連霞山的兵部尚書幺兒起了衝突,不管過程如何,端看事情如何收場,便能從中猜測出二者的關係。
隻是,這一回不知連霞山來了什麼人,竟讓這位竹先生這般警惕,顧鏡隻稍微猶豫了片刻,就乾脆地放過路這次計劃。
他雖喜歡劍走偏鋒,但是實際上卻是個謹慎的性格。
也正是因為奇詭之道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他才比常人更多幾分小心。
而且,今次也不是什麼要緊事。
盧洪興那個性格,設計他還費不了多少心思,顧鏡今天過來這邊,本還存了半分看景的意思在。
目的達成了一半,他心情說不上壞。
而且還遇上了這麼個妙人兒,顧鏡覺得此遭一點不虧。
他回憶著那會兒這位“竹先生”幾乎天崩地裂一樣的震驚表情,差點憋不住笑出聲。
——這逗起來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隻可惜,似乎是一次逗得狠了,後來就沒給反應了。
顧鏡餘光悄瞥著對方的動作,見他視線落在那八抬大轎上的時間較之一般有些長了。
但卻也在引起對方注意之前,收回了視線。
顧鏡:?
是盧家的轎子有什麼不對嗎?
他注意到這點的時候,已經走出去一段,此刻再回頭的話,未免刻意。
顧鏡忍不住回憶自己剛才的所見。
一如既往的盧家豪橫作風。
那位盧少爺好像天賦都生在怎麼惡心人上,他隻要出現、就得讓彆人不痛快下去。
可這樣一個人,偏偏有天底下最厲害的後台。
陛下……
顧鏡不太想評價那位老聖人。
他也真心實意叫過對方皇舅舅,甚至於在那件事之前,他也是將對方作為長輩尊敬、作為君主效忠的。
可侯府謀逆,這明明絕不可能之事……
卻是那人親手蓋棺定論、禦筆親書頒下的旨意。
顧鏡誓要找出誣陷之人。
可禦座之上的那位……他著實控製不住遷怒……
……
…………
顧鏡壓抑下那驟然升騰的負麵情緒,他一向不會放任自己在這些不必要的情緒中沉浸太久。
他繼續回憶起了那轎子到底有何不對。
不知想到何處,他的瞳孔驀地收縮了一瞬,鼻尖滲出點點汗珠。
腳印深度……轎夫的腳印深度不對!
——那轎子上坐的不止一個人。
而那位盧妃幼弟絕不是願意與他人同乘的性格,除非對方的身份讓他不得不答應。
那轎上另一個人……
到底是誰?
顧鏡轉瞬之間意識到另一種可能——
既然他都知道從這位盧家草包身上下手容易,那對方焉不能以這草包做引,誘他出現?
畢竟、有他這麼一個不知下落的漏網之魚在外,想必對方也睡不安穩罷。
顧鏡半垂下眼,斂住了眸底的情緒。
——近來行事順利,他的確……有些忘形了。
作者有話要說: #
寧可枝:哇!好氣派的轎子! #鄉下人進城.jpg#</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