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1 / 2)

“附近各處的工地上尚有服勞役的民伕多少人?”

“周圍村落裡尚有務農的平民多少人?”

大祭司森穆特披上他那件早已濕透了的外袍,胡亂擦了一把臉上的水,語速飛快,向聚攏在涼亭中,既驚訝又害怕的民伕們追問。

人們麵麵相覷,森穆特的問題他們竟然一個回答不上來。

最終是南娜大著她的粗嗓門在一旁提醒:“諒你們也算不出總數有多少人。說說服役的民伕一共有幾個小隊,附近幾個大村,幾個小村。”

艾麗希恍然大悟:原來簡單的算術乘除,大一點兒的數字,對於這個時代的普通人來說都非常困難。

“總共有六個民伕隊和一個匠人隊、一個婦人隊。”

這次是德卡大叔很有條理地發了話。

民伕隊就是修築各種工程中出苦力出蠻力的那一群;匠人隊則是大致是設計師、工程師與工匠;婦人隊多半是上了年紀的婦女,在工地附近幫助做飯洗衣,照料後勤,順帶混個溫飽。

這些人員的編製是每隊三十到四十人不等,因此南娜飛快地得出結論:“三百人左右,最多三百三十人。”

麵相質樸的年輕人們一起呆呆地望著南娜,眼裡流露出欽羨的眼光。

艾麗希腦補他們的想法:哇,好厲害,竟然懂得算算術,不愧是王妃身邊的侍女長。

德卡大叔繼續補充:“薩卡拉附近總共有一個大村,四個小村,村裡的青壯要麼被征去當兵,要麼去當民伕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大概也是這麼個數目。”

那麼總數大概在六百人上下。

薩卡拉行宮附近都是低窪而平坦的區域,大河一旦泛濫,這些人避無可避,勢必遭災。

森穆特聽完立即說:“各位,快分頭去找齊他們,所有人,不要耽擱,馬上都到王在薩卡拉的行宮來躲避……”

他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自己忘了先征求艾麗希這位“第一王妃”的意見,臉一偏,看見艾麗希神色鎮定,正在點頭。

薩卡拉行宮雖然也很容易因為大河的泛濫而遭受“沒頂”之災,但好賴也是周遭三五天的路程之內,地勢最高的地方。需要避難的人們沒有彆的選擇。

“是!”

十幾個年輕民伕立即起身出發,出發前沒忘了向艾麗希致謝。畢竟沒有她這位“王室成員”點頭同意,平頭百姓們根本沒有資格邁進行宮半步。人們早先因為修陵而起的怨氣就消散了不少。

“千萬不要隻顧著收拾家什用品,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森穆特沒忘了補充這一句。

“過來行宮的道路在落日之前就會被河水淹沒,再耽擱就危險了。”

“什麼?”

“水真會漲得這麼快?”

這些年輕人們聽得半信半疑。

“我就是知道!”

森穆特肅然說道。

他大約感知到了人們的懷疑,眼神顯得很是焦慮。

艾麗希坐在一旁聽森穆特說話,心想難道這位大祭司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她立即向南娜使了個眼色,南娜頓時一聲大吼:“這位是王的大祭司,整個埃及最接近神的人。”

“他說趕快,你們就趕快!命要緊!”

這一嗓子果然有效。

小夥子們等不及耳中的嗡嗡聲散去,都忙不迭地轉身,像是十幾尾泥鰍同時紮進了水塘,紛紛冒著大雨,找人和送信去了。

南娜指揮餘下的幾個民伕把傷者先送到薩卡拉的行宮裡,然後才回頭看向森穆特:“大祭司大人,這大河泛濫……真的會這麼嚴重嗎?”

雖然人人都說薩卡拉行宮容易因大河泛濫而受災,可事到臨頭總會心存僥幸——萬一這次不會輪到自己倒黴呢?

連南娜也不例外。

森穆特顯得憂心忡忡,點了點頭。

“我有預感,大河泛濫通常是河水慢慢上漲,讓人們有機會撤到高處去。但是這一帶突然開始下暴雨,因此水漲得會比以往快得多……”

“一旦道路受阻,沒辦法搬到高處,大河泛濫之後再想要逃生,就難了。”

“王妃,多謝您肯通融,讓這些民伕與平民也能夠進入行宮避難。”

森穆特真誠地向艾麗希表達感謝,並且再次抬眼,不著痕跡地打量艾麗希,似乎覺得她現在能保持這副冷靜理智的樣子,和傳聞中那個驕縱專橫的“第一王妃”不大相符。

“大祭司,不用謝我。”

艾麗希卻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她留在薩卡拉行宮裡,會遇上什麼危險還很難說。她身邊可隻有從孟菲斯帶出來的那麼一點點人手。

天大的困難,應對起來都需要“人”。

就算她有滿腹智計,一個光杆司令也很難解決所有問題。

倒不如順水推舟,接納周邊的民伕與平民前來,一同避難。

“對了,大祭司大人,我想你應該還隨身攜帶著更多的‘旅行’。如果現在你改了主意,想要返回孟菲斯,我不會阻攔。”

艾麗希故意說得語氣平淡,心裡卻很期待森穆特的反應。

畢竟她是在激將——

她記得森穆特是個平民出身的大祭司。因此她在賭,賭森穆特是個執拗而較真的人,賭他不會丟下她和這麼多平民,從薩卡拉一走了之。

森穆特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他就像是那天在法老的宮殿裡看見艾麗希時那樣,笑得燦爛而純真,不摻一分一毫的雜質。

可他仿佛也早已將艾麗希的內心看得透亮,絕不會放過她那一點促狹的小小心思。

於是,森穆特當場從亞麻袍子袖口的暗袋裡取出兩枚薄薄的,平底船似的“旅行”,直接放進艾麗希的手掌心裡,然後將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向艾麗希鞠了一躬,微笑看她一眼,隨後轉身離開,邁步走進連天的大雨中。

艾麗希卻低頭盯著這兩枚疊放在一起的護身符,忍不住想要吐吐舌頭:她這是的確是激將成功、賭贏了;可這也同樣證明了一點——有時,要看透一個人的內心,並不需要什麼特異稟賦。

就算沒有“讀心術”,森穆特也是能看穿她心裡打了什麼鬼主意的。

*

過了正午,艾麗希已經享用了這天的第一餐,嘗到了從烤爐中新鮮烤出的鬆軟麵包,混著無花果乾和杏仁一道烤熟的肉鴿,和用雞蛋、麵粉與蜂蜜一起做成的一種小甜品。

廚房除了烹飪之外,還早早地為她準備了熱水,供她在經曆了早上那一場瓢潑大雨之後,能夠享用熱水沐浴。

如今艾麗希坐在一幅寬大厚實的羊毛地毯上,麵前放著一張矮幾。

一向服侍艾麗希的貼身侍女阿辛正在為艾麗希按摩四肢,並為她塗抹上珍貴的油膏。阿辛的手法輕重適宜,又熟知艾麗希的身體情況,一時令艾麗希舒服得幾乎發出歎息。

艾麗希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阿辛說話,目光卻隻管望著矮幾上放著的一張莎草紙。在此之前,艾麗希已經稍許“改良”了祭司們用來書寫占卜結果的蘆葦筆。使用這支筆,她順利在紙草上記下了一行奇形怪狀的符號。

腳步聲響起,南娜邁著大步衝了進來。

“小姐,按照您說的,把整個行宮的儲藏室都找了一遍……”

南娜奉艾麗希之命,帶人去清點薩卡拉行宮裡的物資,卻隻清點出了一批還未發黴變質的大麥,和幾十木桶已經變酸了的釀造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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