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翹對這句話不敢恭維,她命好麼?上輩子當了十幾年的寡婦,後來又當了冥妻,直至如今,日子好像才反轉,不過她也從未自怨自艾過。
楚蓮這般一說,她這才恍然大悟,細回想了一下,今時今日還算是命好,她點點頭,“主要是夫君好。”
她從不吝嗇誇讚梁時。
楚蓮欲言又止,她與楚翹沒甚話可說,又道:“你可得提防著花姑娘,我聽說她曾經救過梁大人?這種戲碼最是容易讓人心軟了,你如今有孕在身,更是要留意了。”
楚蓮話中有話,楚翹隻是淡淡一笑,轉移了話題,“二哥成婚之後,也該輪到你了。我聽說義父和義母已經有打算了,是相中了大興劉家的大少爺?”
楚蓮一門心思念著楚遠,其他人,無論是誰,她都無所謂。
原本楚遠的意思,是讓她嫁給蕭湛,但蕭王爺怎麼可能看中一個義女呢?更不會讓她做王妃的。
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梁時,可以不顧身份地位,一切隨著心意來,非將一介商戶女寵到了驕縱的地步。
楚蓮待了片刻就離開了,這時阿福才上前,“夫人,您莫要聽楚四姑娘渾說。二爺既然將花姑娘禁足了,肯定就沒有那個意思,您無需在意的。”
楚翹品了口花茶,嘴饞到滿腦子都是五花八門的吃食,她現在隻盼著將孩子早點生出來。
再這樣下去,她都不敢保證能生個健全的孩子。
晌午過後,日頭開始西斜,如影大步而來,立於庭院中,通報了一聲,“恭喜夫人,大人他升官了。”
梁時已經身兼兩部,為內閣閣員之一,再往上升就隻能是內閣之首了。
嚴氏一黨中飽私囊,屍位素餐,楚翹當皇太後那些年就對嚴家父子恨的牙癢,如今算是將嚴家給擠下台了,楚翹也跟著高興,未及如影說完,楚翹順著他的話道:“可是嚴家伏法了?”
如影一凜,沒想到夫人竟然能猜到。
楚翹很感興趣,又問:“細細說來,你們家大人近日都做了什麼事?”
朝堂政務本不該對一個婦道人家細講,但這件事是梁時吩咐如影回來通報的。
是以,如影便如實到來,“大人與福建廖總兵聯手,將指認嚴首輔的證人都抓了過來,這次人贓並獲,不過案子如何,還要待審。”
楚翹大約能明白了。
嚴家父子已經歸案,這日後再翻身就難了。
而且,不管是炎帝,蕭湛,還是梁時,都不會再給嚴家重新崛起的機會。
那麼,眼下的局勢就從三足鼎立變成,炎帝與梁時,對抗蕭湛了。
楚翹吐了口濁氣,大約知道很快京城就要變天了。
不管是哪一方贏了,都會有不小的騷動。
楚翹一直等到了日落時分,才見梁時的馬車停在了巷子口,她就站在府門外安靜的等著,清風吹起她鬢角的發絲,她安靜的時候還真有幾分賢妻良母的樣子。
梁時從馬車上下來,看見她的那一瞬,就大步走了過來,還是那個風清朗月的樣子,他低低斥責,“怎麼出來了?今日可累?孩兒....有沒有鬨你?”
楚翹此前覺得梁時太過聰慧,今日倒是犯傻了,她笑道:“才兩個月,肚子哪會有動靜?”
二人相依著進了府門,楚翹又道:“恭喜你啦,梁首輔。”
“你喜歡?”
“你怎麼樣,我都喜歡。”
梁時早就見識了她貧嘴的功夫,他微微一笑,眉宇之間閃過一絲疲倦,這一幕被楚翹看見了。
她知道梁時平日裡從不提及朝堂之事,但她很清楚,梁時這些年走的都有多容易。
其實,梁時讓楚翹知道這件事,無非是想告訴她,他梁時終於走到了高位上,即便她還是皇太後,他還是會想法設法與她走到一塊去。
內閣首輔,權傾朝野,隔壁楚家聞訊,也過來道賀。
楚翹自然而然就成了首輔夫人了。
*
轉眼入了六月,夏荷初開,日頭愈發毒辣。
楚翹的小腹終於開始微微隆起,但她與其他有孕的婦人不同,從背後看上去還是纖細清瘦的模樣。
梁時不至於苛待她,隻是在吃食上依舊嚴格控製著。
這一天,楚翹去了一趟香料鋪子,之後又想去集市轉轉,奈何身後有一眾人跟著,楚翹即便想要偷吃,晚上也會遭到梁時的各種懲戒。
她此前被話本子所毒.害,可原來夫妻之間的事遠不止那些。
有時候,楚翹會很不高興,梁時知道那麼多,會不會與張氏也做過同樣的事。
畫舫周邊的茶樓如今正當客滿,或是文人騷客,或是閒散貴人,這個時候總愛聚集此處,欣賞雨後夏荷。
楚翹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落座,腹中孩兒如今已經有五個月了,她倒不至於乏力。
每日晚膳過後,梁時都會拉著她在園中散步,從梁府走到楚家,在楚家待一會,又會走回來,每日如此,習慣之後也不覺得累。
因著有孕之故,辰時未至,楚翹就要起榻去小解,就連起床氣的毛病也改掉了。
這時,前麵不遠處三三兩兩的貴婦們在說笑著。
楚翹頭上戴著冪籬,並不能看清這些人的臉,卻聽到“梁首輔”三個字,這讓她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細細側耳聽著。
“梁首輔手段歹毒狠絕,就連他自己的老師都下得了手,他當然不會放過嚴家了,我聽說嚴家上下沒一個活口。”
“可我明明聽說是嚴家罪孽太多,皇上是有意不肯放過呢,這與梁首輔有甚關係?”
“你們深居後院,尋常又能知道多少?嚴家不除,梁首輔他如何能上位?依我看,梁夫人也是顆棋子,分明是個商戶女,如今又是認了楚家當義女了,梁首輔的目的,你們難道還想不明白麼?”
前麵正說著,又是一陣唏噓,似乎在討論著不得了的大事,幾位膽小的貴婦當即就不敢吱聲了,隻是麵露驚色的聽著。
如影上前一步,對楚翹道:“夫人莫要置氣,這件事屬下會著人處理。”
楚翹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麼?
她自己受氣了,拚儘全力也要將彆人氣的火冒三丈。
楚翹起身時,當即有丫鬟上前攙扶著她。梁時不放心阿福,不久之前就親自挑選了幾個手腳麻利的丫鬟伺候楚翹。
楚翹摘下了頭上的冪籬,露出端莊清媚的容貌。她朝著幾位碎嘴的貴婦走了過去,很不友善的打斷了幾人的話,“在說我家夫君呢?”
如影:“.......”沒有他法,隻好持劍上前,護在了楚翹的身側。
在座的貴婦當中,也有幾人是朝廷命官的家眷,這些人是見過楚翹的,而且楚翹這張臉實在是讓人難以忘卻。
楚翹一出現,眾貴婦當即止了話。
她們幾個月前就聽聞梁夫人有孕了,梁大人為了讓她安心養胎,還不準其出門,誰能想到她就這麼突然冒了出來。
方才說話的婦人已經麵色蒼白,她家夫君此前也是嚴氏一派的人,此番嚴家覆滅,雖說尚未波及甚廣,但仕途上肯定多少會有影響。
有梁時乾涉,朝廷不會再重用那些曾經替嚴家賣命的人。
故此,貴婦們才有所怨恨。
隻是這種事的確不是她們這些人能說的,搞不好是要倒大黴的。
楚翹非常滿意的看著貴婦們一臉驚懼的樣子,粉色的菱角唇微微一笑,道:“怎麼不繼續說了?本夫人也想聽聽,我家夫君究竟乾了那些大逆不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