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雲奇不喜讀書,他就是個多愁善感的小才子,給楚翹磕了一個響頭之後,紅著眼眶哽咽道:“母親,您放心,兒子一定會儘力保護祖母她們。”
二人起身之後,當即跑去了隔壁楚家。
胡同內的打鬥之聲越來越近,楚翹站在庭院中,望著滿園的梧桐發呆,神色鎮定又安靜。
梁時告訴她,之所以種了滿園的梧桐,是因為一句話“栽的梧桐樹,自有鳳凰來。”
而她就是他心目中的鳳凰。
若非看到那隻錦盒裡的東西,若非聽著梁時親口告訴她,她怕是永遠也不會知道梁時曾這般心悅她,即便世事變遷,她轉魂而來,他依舊初心不變。
試問,她楚翹何德何能,讓梁時如此護著,心悅著?
不多時,打鬥聲傳到了府門外,看著守門的小廝被一一逼退,楚翹知道時間差不多了,又何必徒增傷亡?
她看了老管家一眼,“古叔,家中就交給你了。若是大人回來了,還望古叔能告訴她,不是我非任性不可,是事有從權,讓他彆生氣。”
古叔也知道無路可退了,如影拔劍欲要上前,想做最後的抵死拚搏。
這時,楚翹朗聲道:“都給我統統住手!我是梁夫人,我要見你們蕭王爺!”
攻入的叛軍將領麵色微異,他這場舉動就是奔著梁夫人而來,而且楚家那邊的家眷究竟是動?還是不動?蕭王爺並沒有給出明確的指示。
既然梁夫人自己站出來,叛軍將領也省得將她給傷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想到一向清心寡欲的攝政王如此大動乾戈,竟然隻是為了將一個女子。
叛軍將領原本存著疑心,但此刻見那小婦人立於庭院之中,身段柔美,麵容是尋常美人難以企及的脫塵之感,她生了一雙勾人心魄的墨玉眼,這樣的眸子,世間之人少有。
美人易得,可是這樣的美人卻是隻能靠著緣分相遇了。
叛軍將領長臂一揮,讓身後的叛軍停下攻勢,對楚翹道:“梁夫人,請吧!”
如影卻不依,隻身一人與眾人拚搏,楚翹叫住了他,“如影!你給我住手!本夫人的話,你打算違抗!”
如影雙目赤紅,裡麵仿佛燃燒了團團火苗,他明白楚翹的心意,也明白眼下的狀況,可......他如何負了大人!
楚翹已經上前,她神色極為堅定,沒有半分猶豫,對叛軍將領道:“還等什麼,走吧。”
叛軍將領就沒見過這樣處事泰然的女子,久聞梁夫人不過是一介商戶之女,除卻容色美的驚人之人,竟還有這樣的膽識。
也難怪像攝政王那樣的男子,也會對她勢在必得。
叛軍將領沒有趕儘殺絕,對身後兵卒道:“來人!將梁府給我統統圍住,任何人也不得踏出梁府半步,違令者殺!”
*
馬車在宮門外停下,楚翹沒想到蕭湛已經徹底占領了皇宮。
他還真是厲害,是早就謀劃已久了吧。
這座皇宮,楚翹再熟悉不過了,她委實不想再入宮,更沒想到還是以這種方式。
她被人領到坤壽宮,還是她當年所居的地方。
時隔幾年,早就物是人非,再次踏足坤壽宮,處處充斥著陌生感。
楚翹急著見到她的小姑娘,她沒有半分猶豫,直接踏足了宮門,她能感覺到她的小姑娘就在這附近,正在等著她的娘親。
“夫人,您且先候著,王爺一會就到。”一身著宮裝的女子道。
楚翹眼下有些慌神,內心深處,她是沒有任何把握的,隻好在原地等著。
而蕭湛來的比她預期的要快很多,當看到蕭湛臂彎的桃粉色繡繈褓時,楚翹突然咬著唇,她沒讓自己哭出來。
曾經活的沒心沒肺,是因為她一直都是被寵著的那一個,她鮮少會這般擔憂。
蕭湛來到她麵前,將孩子遞給了她,態度竟好的出奇,溫和的哄道:“彆哭,你若是聽話,孩子自然會給你。”
楚翹抱著她的小姑娘,細細瞅了幾眼,小家夥臉蛋白皙乾淨,沒有任何哭過的痕跡,她還吱吱呀呀的說些什麼。
“乖寶兒,娘親來了,娘親不會讓壞人傷害你的。”楚翹蹭了蹭小娃娃的粉嫩的臉蛋,突然覺得此刻即便深陷困境,也是值得的。
蕭湛臉色微僵,“......在你眼中,我當真是惡人?”
楚翹從母女重逢的歡喜中醒過神,她抱著繈褓連連後退了數步,警惕的看著蕭湛。
這個眼神無疑刺痛了蕭湛的心扉,他不甘心,當真是不甘心。
他這些年苦苦經營,小心嗬護,可結果呢,她還是一心念著梁時,給梁時生了這麼一個可人的小玩意兒。
蕭湛嫉妒成魔,他從頭到尾從不知究竟輸在那裡。
梁時所能辦到的,他也可以。
但凡有的選擇,蕭湛絕對不會用了這種方式將她擄來,是梁時步步將他逼到了這個境地。
蕭湛深呼吸,依舊是以溫文爾雅的模樣相對,“翹翹,我們又見麵了,你放心,我們的孩子的,她很好,她還會衝著我笑了。”
蕭湛還是那個蕭湛,可楚翹總覺得他不太對勁。
這孩子明明是她與梁時的,雖說眉眼像極了楚翹自己,總若是細一看,還有梁時的幾分□□。
楚翹不由得再次後退,“蕭湛,你是不是瘋了?”她已經不再打算反駁自己的身份。
蕭湛對她的表現很不滿意,他拿出了最後的耐心,“是啊,我是瘋了,為了哄你高興,我一等就是十幾年!”
楚翹不能明白蕭湛此人的所思所想,但隱約之中,她已經能感知到什麼。
“蕭湛,你且聽我說。梁時他是一個顧全大局的人,他不會因為自己的妻女在你手上,他就束手就擒,你抓了我與孩兒也無用。”
蕭湛看著兩丈開外的女子,如此決絕與提防,那雙漂亮的眸子裡儘數都是排斥與鄙夷,蕭湛胸口的撕裂感愈發強烈。
好像又回到了幼時,母妃被打入冷宮,死在了冰雪皚皚之中,還有皇兄被砍首那日,另外就是楚翹死的那年。
這些痛苦反複折磨著他,讓他幾乎忘卻了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
曾經無數個日夜,蕭湛告誡自己:你不是一個尋常人,所以你要承受旁人無法承受之痛。
看著楚翹口口聲聲維護著梁時,蕭湛強裝出來的心緒再也難以平靜。
曾幾何時,他與梁時不分伯仲,甚至於楚翹有時候還會跟他悄悄話,有幾次還在他麵前抱怨梁時的不好。
蕭湛的臉色突然沉了,對著殿外的宮人吩咐了一聲,“將那苗疆女子給本王帶過來!”
楚翹知道花木暖也被擄走了,她隻是想不通蕭湛擄花木暖的目的是什麼。
蕭湛看出了她的疑惑,“你知道梁時有多可恨麼?他為了得到你的真心,給你下了癡情蠱,令你對他癡情不改!到了此刻,你還被他蒙在鼓裡?翹翹,你看清楚了,我才是從未傷害過你的人,以前是,此刻是,將來也是。”
楚翹不明所以,梁時是如何待她的,她心裡十分清楚,她又不是一個傻子,即便曾經無所察覺,可後來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她也是真心心悅著梁時的,跟什麼蠱毒毫無關係。
而且,梁時還曾為了她深陷陷阱,險些就葬身苗疆了,這些都是假的麼?
楚翹不允許有人這樣汙蔑梁時對她的心意,他與她已經情深似海,不可能還存在任何其他陰謀。
“蕭湛,你休要騙我!你且放我走吧,你留下我,對你而言毫無用處,我不會讓你威脅梁時的。”
她這話又刺激了蕭湛。
怎麼?為了梁時,難道她還想自儘不成?!
蕭湛閉了閉眼,強忍著內心瘋狂的嫉妒,勸道:“翹翹,你就不能聽我一言?我才是對你最好的人!我會給你一切的!”
他頑固,執迷,深陷其中,活在自己的幻想裡無法自拔。
當花木暖被人帶過來時,蕭湛道:“翹翹,不久之後你會相信我所言非虛,此女就是給你下毒的苗疆女。”
楚翹見花木暖身上帶著傷,她打斷了蕭湛的話,“不用你說,我自然認得。花姑娘與你無怨無仇,你抓了她也未免太無君子道義了。”
蕭湛淡淡一笑,他當真是喜歡極了楚翹。
他這小半輩子都是昏暗無光的,楚翹的存在是他唯一得以救贖的光亮,他需要這縷光,也愛慕著這縷光,此前不敢強取豪奪,隻因敬著她。
“不久之後,待你解了身上蠱毒,你便不會這麼說了。”蕭湛突然情緒暴戾,他上前幾步,握住了楚翹的肩頭,恨不能親手將她給晃醒,“翹翹,你看著我!我才你應該心悅之人!”
楚翹身形纖細,這樣一搖晃,整個人都快散架了,就在楚翹招架不住時,她懷裡的小娃娃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