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陰沉沉的雲終於兜不住滿溢的水分, 伴隨著雷鳴聲,細雨密密地傾灑了下來。
它們衝刷過悶熱的空氣,打到屋頂, 又順著排水口傾瀉而出。
每一片草葉都被雨水潤濕,每一扇窗戶都沾染了涼絲絲的水汽。
昏暗冷清的工廠內一片狼藉, 仿佛剛剛經曆過一場混戰,地上湧動著一片深色的暗影, 像是一團淤泥又像是某種奇怪的生物。
咕嘰咕嘰的聲音響了起來,在寂靜的廠子裡無比清晰, 若有若無的回音使得這聲音更添幾分陰森。
龐大陰影向上湧去, 伸出黏連的纖長觸角,勾住一切可以利用的借力物,帶著那看起來便極度古怪而沉重的身軀攀爬向上。
她有意避開了地上的鹽和水,順著鐵網和梯子向上爬去, 天窗是開著的, 雨水順勢打了進來。
豆大的雨點擊打到金屬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 嘈雜地如同最爛的樂曲。
首先出現的是黑色的發絲與妖異的容顏, 隻是此時那雙深紫的眼瞳空洞而混亂,殷紅的唇微微張著,時不時便溢出一縷黑紅的液體。
隨後是雪白修長的脖頸與姣美的上身, 紅裙被打濕顯出深淺不一的暗紅,她在雨水當中地呼吸起伏。她美豔的讓人癡迷, 卻又帶著無法忽視的詭魅, 仿佛在這紅粉皮囊下藏著的, 是嗜血食肉的精怪。
任何經由她身邊的獵物都將一邊受其蠱惑一邊擔驚受怕, 她是包裹蜜糖的毒藥, 讓人恐懼萬分卻又欲罷不能。
最終, 隻能被她吞噬個乾淨。
然而此時露出的,隻不過是冰山一角。她伸著雙臂,勾著煙筒繼續向上,這時藏匿於暗處的龐大陰影,終於也順著天窗擠了出來,徹底暴露於這片天地當中。
那是何等扭曲駭人的肢體……不,那怎麼能稱之為肢體呢,那不過是一團龐大的肉,仿佛孕育著生命的胚胎,又好像沉眠時期的肉繭。
她的腰下本該是臀與腿,此時卻如蛇一般將腰肢拉長些許,被白中泛著淺粉的呈巨大橢圓狀的肉瘤連接著。
或許僅僅如此還不會讓人恐懼,但那肉瘤上卻泛著一條又一條粗長猙獰的紫色血管,蔓延如同地獄的符文。十餘條細小的觸角從肉瘤上生出,靈活地連接在煙筒外壁上,小心翼翼地拖著這沉重的一團。
仿佛這裡麵藏著十分重要的珍寶,細細看去,似乎能看到這龐大肉瘤忽然胎動了下,或許這裡,當真養育著一條生命……
她終於從天窗湧出,仍舊沒有停下,攀附著高聳的煙筒繼續向上。
細密的雨水衝刷在她身上,將鹽液衝儘,她垂下細密的眼睫,感受皮膚一點一點修複,承接雨水的滋潤。
許久,她單手勾著煙筒,忽然身子一歪,長發隨之在雨中甩了甩。她看向了工廠外遊蕩的喪屍。
混亂的眼神漸漸凝聚,貪婪與洶湧的渴求將她淹沒,她說:“好餓……”
而後,便拖曳著沉重而詭異的身體,向喪屍聚集的地方爬去。
她是雨中的怪物,獵取一顆又一顆力量的源泉,統統塞入嘴巴,嚼的嘎吱嘎吱。她像是永遠無法被滿足的黑洞一樣,幾乎沒有半刻停歇,街道上的喪屍被殺光了,她便繼續向外爬。
不夠,不夠,還不夠……
她眼中升起憤怒與恐懼混雜的情緒,而後看向了某個方向。
呼——那裡,有更精純的能量。
……
振華大酒店內,魏雲琅看著窗外的陰雨,對米樂樂說:“時機到了。”
“我們現在走嗎?”
魏雲琅點點頭,說:“就是現在。”
通過幾日的配合,那群人總算是對他們放鬆了些警惕,至少肯把鞋子還給兩人了,不過外麵的走廊和酒店大門還是有守衛。
魏雲琅通過自己人畜無害的娃娃臉和拍馬屁的功力,成功套出重要的情報——據說光明神教每到雨天便會舉行一個神秘儀式,隻有正式教眾才能參與。
這個儀式十分重要,大家都很認真。
既然這麼認真,肯定就無法顧全防衛了,畢竟他們教眾人少。
而現在,魏雲琅和米樂樂才入教幾天,還沒通過考試,不能算正式教眾。
他剛才一直在窗邊觀察,發現門口的守衛離開了大半,現在隻剩下一人,正是逃跑的好時機。
唯一比較困難的是車子,不過車子可以路上再找。現在兩人的傷已經養好,除非再次遇到之前那個三頭六臂怪,不然還是可以應對尋常的喪屍的。
雖然其他的東西沒了,但現在重要的是離開這裡,去找夏未霜。
連著兩天晚上天氣都不好,沒星星沒月亮,魏雲琅很是鬱悶,不過他之前一直有觀察,確定夏未霜還在自己卜算的位置。
魏雲琅從床墊下翻出用碎瓷片、膠帶和馬桶刷製成的武器,交給米樂樂讓她拿著防身,然後將窗簾卸下,和床單一起搓成了繩子。
他把繩子係在床腳固定好,然後又在自己腰上纏一圈,抬手招呼米樂樂,蹲下身,正準備背著她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