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禁閉3(2 / 2)

他罵了一句,當即掏出手機撥通了都路久司的電話,說明前因後果之後動手拔了病床上少年正在注射的葡萄糖,把人抱起來就走。

琴酒很久沒有犯過這樣的錯誤。

少年麵色蒼白地蜷縮在他懷裡,像是藥物發作的那一次一樣,呼吸淺淡,生命之火在風中搖曳,像是要隨時熄滅。然而這次卻是因為自己的錯誤。

粗心大意說來輕巧,似乎輕易就可以被原諒,但多少人因為一回漫不經心便失去了一切。

他目睹過同伴由此消失,利用過目標的疏漏奪走對方的性命,也為此嚴厲教訓過手下。

對他而言這是不可饒恕的,但琴酒此時此刻並不會懷疑少年醒來後是否會原諒他,隻是他自己對於自己犯下的錯誤感到無法釋懷。

都路久司讓人接手影山步之後,對琴酒道:“應該沒有大事,他需要在這裡觀察調理幾天,出院了我再聯係你。”

這個通曉心理學的男人麵上掛著點溫和而不讓人感到有攻擊性的笑容,寬慰道:“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放心吧,他不會怪你。”

“我知道。”琴酒站起身,不欲多言,離開了研究院。

然而這一點卻在接到手底下人的彙報時化作了不確定。

組織與三井集團有合作關係,因此在三井俱樂部進行交易時基本算是半個主場,而後續清理現場對方也十分配合。隻是他們的人沒有多想,將千田彰的屍體帶走之後就結束了打掃。還是後來有個從事相關行業的內行人在三井俱樂部的失物招領處發現了炸彈開關的盒子,他起先不敢確定,後來嘗試破解了密碼之後,果然見到了相當熟悉的內置按鈕。

那人當即就報了警,後來警察將大樓封鎖之後,逐層排查,才在天台發現了密密麻麻的炸彈,足以將天台頂炸飛!而那幾個百噸的鋼鐵巨物便會被拋上天,再逐層鑿穿樓板,又或是不幸成為巨型拋物,砸到行人或是切入其他近處的建築物。

簡直後果不堪設想!

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琴酒站在車邊上,沉默了一會。他沒有立刻安排手下去偽造案子的前因後果,而是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在天台上時,少年因為嘴部被膠帶貼住,眼中想要訴說什麼的焦急目光。

還有後來的那個道彆。

琴酒忽然又想起羅伯特對少年的點評,說他直覺極準。看來影山步應該是在被千田彰擄走的時候知道了什麼消息,很有可能通過某些細微的線索產生了強烈的預感,畢竟如果影山步確信天台有炸彈,那麼當時就應該告訴組織裡的“清潔工”。

但少年雖然預感強烈,卻不能確定,因此能做的隻是速戰速決,將目標在逃離之前乾脆地殺死。甚至因為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隻能選擇兩敗俱傷的下策。

怪不得。

通訊中一片靜寂,隻餘男人似乎波動了一瞬的呼吸聲。對麵不敢說話,安靜地等待著指令,終於聽到對麵說道:“知道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他們此時正在河邊,琴酒沒有上車,而是從車裡拿了一包煙和打火機,跟伏特加說他去抽根煙,便獨自順著河堤的台階往下走。

日將落未落,還未來得及在天際點上溫暖的雲霞,但已有些薄紅倒映在河麵上,被微風撫開陣陣波瀾,把金色浮光打碎成粼粼片片。

同樣是這樣一個傍晚,那時天色更暗,便顯得晚霞有如烈火,在少年清澈的眼底躍動著。

琴酒記得自己說,自己不會保護他的,如果他死了,自己會找下一個候選人。

但少年卻說沒關係,“我會保護你的。”

他做到了。

男人站在河邊抽了幾根煙,黑色的背影逆著夕陽,仿佛能夠將光線都吸進去似的,在背後拉出濃稠的影。

幾日後,羅伯特收到了考核的任務報告,起初還有些疑惑琴酒的反複,讀過文檔之後便明白了緣由。很快影山步在組織內部的權限升級,不再是一個無名的底層成員,或是編外的實驗體,而正式成為了組織裡的一個行動人員,隸屬於琴酒手下,單獨聽候琴酒調遣。

影山步的檔案中寫著:無代號,未成年,目前就讀於帝丹高中。監護人為琴酒,教官為羅伯特·維茲曼。

雖然他被分為行動人員,但待遇按照的是組織內未成年培養計劃走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今後影山步在理論上可以隨時聯係組織內的武裝力量於必要時刻提供保護,並且調用一定程度的人際援助和一定額度的預算。雖然背靠琴酒,少年應該是用不上這條權限了。

考核通過對於影山步來說應該是條絕好的消息,然而卻沒有成功傳達出去。

等琴酒去接他的那天,少年躺在病床上,小臂上的留置針連著滴注液,黑黝黝的雙眼睜開,望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

病房門推開,腳步聲響起,銀發男人走到床邊,終於與少年對視。

然而少年卻隻是很平靜地看了男人銀色的雙眼一會兒,便合上了雙眼。

如同在禁閉室門口時,少年竭力睜開眼,最後看他的那一眼一樣,帶著毫無感情的漠然。

琴酒還沒見過少年這樣的一麵,不如說自從在這裡第一次相遇之後,影山步雖然對他有警惕和疏遠,但最後統統化作了全然的信賴,還有每次見到自己時就會點亮的雙眼,仿佛登高夜眺時頭頂璀璨的星河,而每個人都清楚這片宇宙隻為琴酒而閃爍。

現在卻仿佛是每一顆星都累了,於是隻留下了沉寂的灰燼,和無邊的黑暗。

於是他心底那種一直以來隱隱存在的預感終於變成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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