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便轉身出了門。
拐入不遠處的小巷子裡,他與那個站在電線杆邊陰影中的人對麵而立,沉聲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然而對方沒有回答,直接反問道:“那個男人是誰?是盯梢你的人?”
“……”想說些什麼,最後隻化作了無可奈何的歎息,影山步上前一步,低聲道,“不要再來了,降穀。”
小巷子中沒有路燈,隻有巷口投進來的街邊燈光和天上高懸的圓月照亮了影山步的臉龐,站在他對麵的人戴著一頂棒球帽,於是神色被黑夜浸透,隻有深不見底的藍色眼瞳在側臉時隱隱反射出一點銳光。
如果那個男人是影山步認識的朋友,那麼就像對待降穀零一樣,影山步一定也會將其他朋友推開,但他們卻同進同出,而且那人身上有著絕不普通的氣息,那麼隻能讓降穀零聯想到一種可能。
“你是不是已經被他們控製了,回答我,步。”降穀零伸手抓住好友的衣服,將人猛地拽近了,壓低聲音問道。
他不相信好友口中的搪塞,隻肯相信自己發現的真相。
“不是你想的那樣。”黑發青年在月色下的神情平靜,深邃眉眼遮出一片陰影,冷淡地後退一步,“我沒有在開玩笑,不要給我添麻煩。”
降穀零沉默。
然後黑發青年加重了語氣,近乎薄情寡義地冷酷道:“不要做自以為是的事情,降穀零,我不需要你的好意。”
說完便冷漠地轉身離開,隻留下幽暗小巷中久久佇立的人影。
等他離開巷子轉身再看時,濃稠的黑暗裡已經空無一人。
無聲歎了口氣,年輕的黑發青年去自動售貨機隨便買了一瓶飲料,然後站在便利店門口等候。赤井秀一結賬出來,問道:“怎麼不進去?”
“我怕說不清這個。”他舉起手裡的水瓶晃了晃,“我也沒有彆的想買的東西。你還缺什麼生活用品麼?”
赤井秀一把袋子口展開,示意影山步把水瓶放進去,然後搖了搖頭,與青年並肩往回走:“不缺。我買了調酒用的飲料,你要來我家坐坐麼?”
原本說自己不喜歡喝酒的青年似乎出來一趟之後改變了注意,低聲應了:“好。”
黑色長發的男人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詢問道:“怎麼了?我以為你會拒絕。”
“隻是聽你的推銷感到好奇了而已。”影山步淡淡回答,將方才發生的事情遮掩過去。
“那我爭取不讓客人失望。”男人聳了聳肩。
於是為了自己隨口答應下來的那句話,影山步終於還是坐了在新鄰居的家裡。
赤井秀一租下來的這套房子與影山步的那套格局相似,隻是朝向街道的另一側。客廳裡剛剛打掃過一遍,十分乾淨,然而這隻是因為赤井秀一剛來日本,還沒有來得及置辦東西,隻在衣櫃裡放了幾身衣物,床底下上鎖的行李箱中裝了他的裝備。
確實如他先前所說,東西不多,不需要幫忙整理。
影山步坐到廚房吧台邊的高腳椅上,看這個剛從美國回來的男人從料理台角落拎出幾瓶已經開封的基酒。影山步家裡這個位置放的是油鹽醬醋,而赤井秀一放的卻是烈酒,對比起來令人感到啼笑皆非。
“我猜你大約不適應酒精的苦味,所以剛才買了果汁和汽水。”赤井秀一熟練地彎腰從洗碗機裡摸出三個杯子放到料理台上,然後又掏出量杯和雪克杯,手指動作間門已經飛快地調好兩杯,放到青年麵前。
“Screwdriver,橙汁加伏特加,很簡單。另一杯是MaiTai,白朗姆加橙汁和鳳梨汁,最後加一點檸檬。都是甜口的入門級雞尾酒,應該比較容易接受。”
酒杯並不大,隻是普通威士忌杯的容量,一點也不講究,充滿了家庭小作坊的隨性。其實影山步原本也是喝酒的,但是沒有什麼癮。而到了這個世界之後,他沒有機會鬆一口氣,所以還沒碰過酒精,因此酒量如何至今是個謎。
“你呢?”影山步單手扶著杯壁問道,“你平時在家也這麼喝麼?”
“偶爾。我個人更喜歡威士忌。”赤井秀一聳肩,拉開冰箱冷凍層,從裡邊拿出已經凍好的冰球模型,放進第三個杯子裡。
哈,搬來第一件事先把冰球凍上了麼。
影山步失笑,端起酒杯嘗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從味蕾傳到大腦,讓他微微眯了眯眼。
“如何?”赤井秀一給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另一隻手端起影山步麵前的雞尾酒,往客廳走去。
影山步端著另一杯跟著坐到沙發上,坦白地誇獎道:“不錯。我以為都是啤酒那樣的味道。”
“所以你隻是不喜歡麥芽發酵的味道。”赤井秀一聞言莞爾,“日本人確實更喜歡啤酒一些……說起這個,威士忌也是大麥發酵製成的,味道更濃烈一些。”
影山步做了個敬謝不敏的動作。
赤井秀一作為一個合格的情報人員,如果他想的話絕不會冷場,因此他很快借著酒精就把眼前青年的底細聊了個底掉。而他也意識到對方似乎有些心事,因此才試圖借酒消愁,不知不覺便默默地把兩杯雞尾酒都喝空了。
等他上了個洗手間門回來,就見到青年正在端著那杯續過一次的威士忌沉默地抿著,絲毫沒有在意味道。
這是醉了麼。
赤井秀一心中一動,半蹲到年輕後輩麵前,問道:“你還好麼,影山?”
影山步垂眼看他,沒有回答。然而從目光卻可以分明判斷出醉意。
從青年手裡把已經喝乾淨隻剩下融化冰球的杯子拿走,FBI沉吟了一下詢問道:“你是不是有心事?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分擔。”
年輕警察沉默了好久,幾乎讓赤井秀一以為對方醉後是人事不省的類型,突然低聲開口了。
“不要問了。我不會告訴你們的。”
你們。敏感地注意到了這個詞,赤井秀一輕聲引誘道:“還有誰問你了?我們隻是關心你。”
鴉羽似的睫毛沉沉閃動,青年哪怕是醉意朦朧中也沒有露出脆弱,而是有一種迷途似的茫然。
他輕聲開口,像是在問自己:“我是好人嗎?我會一直是好人嗎?”
男人蹲在他麵前,抬頭看他,伸手攏住青年因為酒杯而冰涼的手指,忽然明白對方作為公安可能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赤井秀一收緊手指,綠眼中是堅定寬和的信任,仰頭沉聲向他保證:“是的,你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