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步垂眼凝視赤井秀一。他的目光專注但是又渙散,似乎保有理智,卻讓人無法猜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突然,他站了起來。
赤井秀一緊跟著站起來,然後就看到青年直直朝臥室走去,腳步很篤定,上半身卻左右搖晃,就像是個搖搖擺擺的不倒翁,難以控製自己的重心。
酒精攝入到一定量的時候,根據不同人的耐受能力,多數人都會出現眩暈的狀態,但老實說這並不會讓人感到不適,反而會令神經亢奮,隨後才會發揮讓人犯困的效力。
他心說這是真的喝到位了,一邊上去攙扶影山步,想看到底對方想做什麼。結果影山步就像是沒有發現自己胳膊搭在另一個人肩上似的,目標明確地推開臥室門就走進浴室。
赤井秀一以為影山步想上廁所,正準備離開,就見這青年伸手一把抄起洗手台上的牙刷,然後另一隻手單手打開牙膏蓋子開始往牙刷上擠牙膏。
赤井秀一:?
他趕緊從影山步手裡奪下牙刷,得到了青年一個認真又不爽的眼神:“乾什麼?”
沒辦法,作為給影山步調酒的罪魁禍首,赤井秀一得對此負全責。誠然,他的目的確實不純,畢竟酒精是打探情報最佳的輔助道具,然而他完全沒有料到影山步的酒量這麼差。
他忍不住反思了一下,高中派對時人均酒量也至少有兩個shot的威士忌了……他還是不夠了解日本人。
把自己的牙刷放進洗手台牆上的櫃子裡,赤井秀一暗自慶幸因為搬家所以買了多餘的牙刷,拆了一支全新的塞給影山步,就見到對方滿意地開始重複之前的動作,刷牙洗臉之後扶著牆搖搖晃晃地上了床,伸手想關燈卻沒摸到開關。
他們兩家的格局十分相似,但是家具布置是由房東決定的,因此床頭櫃擺放的位置相反。
青年愣住,坐在床上思考了一會,好像覺得這個位置不太方便,於是竟然從床上爬下來,然後彎腰把床頭櫃搬起來,結果卻因為腳步踉蹌,差點抱著櫃子和上邊的台燈一起仰倒在床上。
赤井秀一看得又好笑又緊張,趕緊把東西從人手裡拿走,沒想到影山步還不放手,皺眉問道:“你乾嘛?”
於是男人不得不耐心哄道:“我幫你搬,你想搬到哪?”
影山步的神情冷靜,如果不是行為與白天大相徑庭,恐怕隻是安靜呆著的話,估計沒人能發現他竟然喝醉了。
“搬到那邊。”年輕的公安鬆了手,指了指床頭櫃原本應該在的地方。
赤井秀一沒辦法,認命地在自己家當了回苦力,就看到青年終於滿意了,再次坐到床上正準備關燈,忽然意識到房間裡還有個多餘的人。
影山步看他:“你在我房間乾什麼?”
赤井秀一:?
影山步冷淡道:“出去吧,我要睡覺了。”
赤井秀一:……
他沉默地站了一會,最終在與影山步的對視中敗陣下來,選擇轉身離開臥室,並且把門關上。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揉了揉眉心,隻覺得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很荒唐。不,剛開始還如他預料的一樣,但等影山步喝醉之後就開始不受控製。隻不過他還是得到了一點正常狀態下不會得知的情報,那就是影山步有些不對勁,以至於產生了道德方麵的恐懼和掙紮。
但赤井秀一不能確定影山步到底是因為什麼而有異常,如果影山步當真意識到自己被組織盯上的話,那他有沒有懷疑過赤井秀一?
這個念頭隨著目光落到緊閉的臥室門上,瞬間被赤井秀一打消了。
自嘲地搖了搖頭,他起身彎腰收拾好了茶幾,回到廚房清洗過杯子和調酒用的器具,並且把基酒歸置好,然後開始跟FBI的同事聯係。
哪怕臥室內的人對他來說沒有危險性,而且目前又已經醉倒,但是安全起見,赤井秀一仍然沒有選擇語音通訊,而是編輯消息把最近的行動彙總傳遞給同事來更新目前的進度。消息發出去之後,他把記錄刪掉,通訊錄裡也沒有保存過對方的號碼。
很快,他的手機裡收到一條“收到”。
把記錄清理乾淨之後,赤井秀一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四十多分鐘,於是再次推開臥室門,果然看到一片黑暗中床上的輪廓十分安靜,大約是睡著了。
已知客廳的沙發不足以讓一名一米八的成年男性過夜,那麼赤井秀一唯一的選擇不言而喻。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自己家,想睡覺卻有種為難的感覺。
真正的屋主在心裡歎了口氣,走進浴室。
於是等第二天影山步睜開眼的時候,感覺到腦子隱隱作痛。
他睜眼躺了幾分鐘,也開始後悔起來:【早知道就不混著喝了,宿醉反應竟然這麼大,我根本沒喝多少啊!】
影山步對赤井秀一沒什麼戒心,對這位身份紅得發黑的隊友十分信賴,而他也好久沒喝酒了,於是就告訴係統,讓它在自己完全醉倒之前把酒精提取出來。不同於許多人對酒精的猜測,在喝斷片之前的人其實是保有理智的,隻是身體的反應時常不受控製,因此所謂酒後xx完全都是借口。
結果沒想到這具身體的耐受力差到了一個地步,雖然雞尾酒使用的基酒度數都不低吧,但三杯倒還是有點超出自己的預料,大約還是威士忌在其中起到主要作用。不過最後順便坑了一把FBI也算出了口氣,大約以後赤井秀一絕對不會再考慮把影山步灌醉這條路了,甚至應該不會讓影山步當著他的麵喝酒。
係統幸災樂禍:【解酒藥100一顆,承蒙惠顧。】
影山步沉默了。他打開後台,忽然發現有一筆進賬,捏了捏眉心,意識到這應該是赤井秀一送的零花錢,完美詮釋了什麼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洗漱完之後他走出臥室,忽然聞到客廳裡濃鬱的煎蛋和培根的香氣。廚房裡的男人對他挑了挑眉:“看來不用我叫你了,你應該快上班了吧?”
青年穿著寬鬆的短袖和麻質長褲,站在臥室門口一臉困惑地扶著門框打量了一圈,然後問道:“這是你家?”
聯想到昨晚對方理直氣壯地說“你在我房間乾什麼”,赤井秀一差點沒忍住笑意,最後表麵平淡地解釋道:“嗯,你昨天喝多了就睡著了。吃早飯嗎?”
“……好,謝謝。”看起來年輕人還有點迷茫,拉開椅子坐下之後發現早餐的量管飽,抬眼看了看正在洗鍋的房主,什麼也沒說。
“我先回去換衣服了。”吃完飯,影山步拿了自己的鑰匙出門,還被赤井秀一問了一句要不要送他上班,下意識拒絕道,“不用,謝謝。”
影山步感慨道:【這什麼日子,又有飯吃又有接送,感覺好像我媽。】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來組織Boss,莫名還是覺得Boss更符合傳統想象中的母親一些:【也不知道在這個時間線的Boss怎麼樣了,如果知道我失憶的話大概會生氣吧?】
係統沉默了一會才說道:【你要遲到了。】
影山步看了眼時間,腦中慘叫一聲:【我的全勤獎!不知道現在回去讓赤井秀一現在送我還來得及嗎?】
當然,全勤獎還是保住了的。
在單位裡得到上級表彰之後,影山步發現交給自己的任務開始越來越偏向外勤人員了。因為他在總務處上班,即便仍然需要定期接受體能、格鬥和射擊的考核,多數時間還是在統籌情報,整理資料,做傳達上級指示之類的後勤工作。然而就像是通過前幾個案子打撈出來這顆注定要作為行動人員的蒙塵明珠似的,領導決心將他往外勤乾員的方向培養。
福原勝特意找他談話,態度格外和藹:“你彆覺得這是把苦活累活都推給你,這其實是上邊的意思。雖然你之前遇到的案子都有些棘手,但是其實多數時間我們的工作更傾向於暗中收集情報,不會經常有危險。好好乾,年輕人,前途無量。”
看來影山步已經進入了上邊的視線,等他把自己的履曆再豐富一點,大約升職加薪就近在眼前。
充滿乾勁地站直敬了個禮,年輕警察眼神很亮:“是!我一定不辜負期待。”
對大部分人來說,其實坐辦公室更是一項美差,尤其是在當得知影山步都遭遇過什麼之後。
起先大家還對這個年輕人屢屢立功有些眼紅,因為得到領導青睞的新人很明顯會踏上一條青雲之路。
在日本升職主要靠的是資曆,比如在企業內,就算是工作能力平平的普通人,呆夠年限也會升職,因此越大的企業領導層平均年齡越高。雖然近些年來更偏向於論功行賞,但是許多傳統並不是一時半會能改變的。在警察內部也有類似的風氣,若是沒有功勞的話,老老實實上個十年班,早晚也能提升職級,但誰不渴望升職呢?作為警察,職級不僅僅代表著收入和隱形福利,還代表話語權,和被人尊重的程度。
就如同論壇所猜測的,日本警察底層可以熬資曆,越往上升越需要功勞和契機——影山步就正在積累前者,等待後者的來臨。
其實兩相選擇,影山步也更喜歡出外勤,畢竟到了異國他鄉總有些探索的樂趣,這個時間線還給他一種新鮮感,而這個係統帶給他的技能加持,以及過去那一年多讓他訓練出來的戰鬥意識,讓他在外邊更加如魚得水。
這回手裡拿到的線報是在追查一個疑似正在倒賣敏感行業情報的中年職員,按資料所述,這個沒什麼升職希望但是又試圖賺點外快的大齡單身漢被某個皮包公司的業務員盯上之後,對方用了點小手段就把人拿捏得死死的,然後開始了合作關係。雖然敏感行業的從業人員都要接受道德培訓,簽下責任書,但是金錢往往能夠瞬間摧毀一個人的道德標準,尤其是在**的推動下。而這件事暴露的原因也很湊巧,不久之前該職員在歡娛場所不慎酒後欠下一筆巨額消費,又很快還上,這才引起了情報網的注意。
影山步跟蹤這個人並且摸清了對方的行程,每天基本就是下班之後立刻去酒館喝酒,周末白天不出門,然後晚上去歡娛場所,可以稱得上作息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