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賭對了。
影山步的確是有一個大秘密在身上,甚至為了這個秘密情願在這種情況下向敵人妥協。
他不能夠肯定年輕後輩到底有沒有發覺組織正在緊密關注他,但可以確定的是影山步並不如表麵看起來那樣背景單純。
根據組織交給他的資料,影山步的學曆非常完美,全優從東京私立高中畢業之後進入東大,包攬了每年的獎學金,甚至還作為劍道社主將在全日本大學劍道大賽中一舉奪魁。影山步在警校的成績單外人無法拿到,但是在簡曆上卻有著優秀畢業生的標注,而在通過1類國家考試之後順利進入公安部,足以證明他全方位無死角的出色。
再加上影山步出色的體格和外形,可以稱得上是警界新人中最耀眼的明星之一。
然而在這一片光風霽月下,卻有著無人注意的、無法驅散的陰影。
得到這份資料的時候,赤井秀一首先被組織的情報能力震住了。如果這個神秘組織連公安都能夠輕易滲透獲取資料,那麼證明其水深不可想象,他想要查到真相的難度隻會呈幾何倍數遞增。因此他打起百倍精神認真對待每一次任務,隻為了能夠儘快取得組織高層的信任,拿到證明自己實力的代號。
……卻沒想到被自己的一個任務目標攪黃了另一個任務。
赤井秀一無聲在心底歎了口氣。他不清楚影山步到底為什麼會找到這裡,但是看對方這一身裝扮,大約是便衣跟蹤著與情報販子做交易的那個人而來,一切隻能說是陰差陽錯,遭逢不偶。
至於外邊的另一個公安,或許是影山步叫來的援手。
他在腦中迅速分析著現在的狀況:就算是,挾持影山步現身,他也不能輕易脫出此地,雖然付出些代價自然能夠逃離,但對於一次任務來說得不償失。本次任務的目標如果無法活著撬開口的話,死人也可以被組織接受,隻是無法讓他完成任務的履曆足夠亮眼。那麼他現在的最優解就是等待外邊不速之客主動離場,然後再悄無聲息地離開,並且搶在情報販子被公安抓到之前將其擊殺。
廢棄的寫字樓層中,微弱的光線將高低錯落的家具籠罩上陰影。靠牆的鐵皮櫃門外罩著一層落滿灰塵的塑料布,隻在櫃門口留出一道縫隙,為了換氣,鐵皮櫃門也沒有合攏,微不足道的一線光芒自外邊投進來,模糊地可以看到外邊的光景。
這鐵皮櫃作為儲藏文件用,本來設計就不夠深,兩個與瘦弱毫無關係的成年男人站在裡邊隻能用局促來形容。赤井秀一後背靠著櫃子內壁,因為身高原因不得不微微低頭,懷中人的發絲便虛虛地蹭在他臉頰,讓他覺得一陣發癢卻無法緩解,更無法避開。
影山步雖然在靠近櫃門的外側,然而身後男人手掌寬大,粗魯地捂住他口部時,幾乎將他呼吸道也堵上,令他本就在這近乎完全封閉的空間門中感到輕微缺氧的情況下腦中一片空白。他伸出手指用力往下掰,但又不敢動作太魯莽,擔心被誤會在試圖反抗——果然,他一動手,男人便會錯意了,直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還威脅地在他耳邊吐出兩個滾燙的氣音:“彆動。”
但影山步更急,隻覺得險些要在這種地方被人捂死,卻又在顧慮不能被外邊的人發現,情急之下張嘴用牙狠狠咬了一口男人的手指。
男人因為吃痛條件反射稍微鬆了鬆手,並沒有給人質張口的機會,隻是恰好鬆開了口鼻之間門的空隙,然後才感覺到噴灑在手指上急促呼吸的熱氣,掌心被唇間門呼吸吐出的氣息染上潮意,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其實眼下的情形如果影山步不配合的話,有很多種方式發出聲音引起外邊人的注意,那麼捂嘴其實也沒有十分的必要。於是赤井秀一鬆開手,無聲地用槍口在影山步脖頸上碾了碾以示威脅,但到底還是放鬆了禁錮。
驟然得到呼吸自由的年輕人情不自禁地將臉探向櫃門的縫隙處,試圖獲取更多新鮮空氣,卻被身後的男人察覺到了不對。哪怕赤井秀一明白影山步此刻與自己暫時處於同一立場,然而放任對方靠近櫃門,有很大概率會將門碰開。
於是他用右手按在青年胸口,往懷裡內的方向用力撈回來,並且死死壓住,左手的槍口直接頂在影山步下頜,懟得青年不得不微微向後仰起頭,靠在赤井秀一身上。好在櫃內黑暗中視野近乎為零,否則赤井秀一的臉直接就暴露給自己的監視目標了。他做任務時沒有進行任何偽裝,在日本沒有人認識他,所以沒有偽裝的必要。
赤井秀一一個字也沒有說,他的態度已經從肢體上完全傳達了過去,影山步便迫於槍口的威脅安靜下來。
因為外邊的腳步聲近了。
這個櫃子旁邊有一些堆積起來的空紙箱子,尺寸不一,但壘起來時也有一人高,旁邊還有一些倒塌滾落在地的紙箱,反倒將這個鐵皮櫃子遮擋在後邊,塑料布表麵微微反光的情況下,讓人視覺中第一想法便是將這些東西統一歸類為空紙箱。
一步,兩步。降穀零腳步穩定而緩慢地走過地麵散亂的紙箱,停在高高堆積起的陰影前。
隨著一聲寂靜中的轟然作響,他推倒了麵前的雜物,然而手中的重量輕飄飄的,沒有任何異物的感受。前邊的箱子倒塌之後發生了一些連鎖反應,塵土飛揚之間門,這些紙箱子東倒西歪地堆在一起,隻餘下靠牆的那些沒有被影響,然而紙箱子尺寸大小不一,宛若拆散的魔方似的壘在一起,想要藏人也近乎不可能。
手電筒的光柱在雜物上照射過,隻能看到空氣中飛舞的灰塵。
從櫃門的縫隙裡,影山步可以看到光線忽明忽暗,似乎好友已經近在咫尺。然而他此時想的卻隻是讓對方趕快離開——並且決不能讓身後人見到好友的正臉。
降穀零站在原地,掏出手機,竟然開始撥打影山步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