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衝突(1 / 2)

影山步穿著黑色半袖,被夜風拉扯著勾勒出清瘦的身形,單手扶著圍欄,靜靜轉頭看來。

鬆田陣平表情沉了下去,凝視著半麵浸沒在夜色裡的青年。

“你想說什麼?”

“警察的不作為是起因,霸淩是結果,而你父親的頹廢是幫凶。你難道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影山步聲音冷淡,仿佛陳述事實一樣平鋪直敘道:“這樣看來,你要麼背叛了你的父親,要麼便是個懦夫。警察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算是你們家的仇人了吧?就這麼急不可耐地向公權力俯首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

鬆田陣平起初隻是感覺不對,後來便生出暴怒來。他天生率性不羈,而在壓抑怒意時便化作難言的野性。他立刻大步過去抓住出口不遜之人的衣襟,將人重重摜在欄杆上。

身後便是幾十米高的虛空,青年後腰抵在扶手上,半個身子被壓得微微後仰,然而神情依然毫無波動:“又或者,你已經在心裡原諒了霸淩你的人。”

“那當然不可能!”鬆田陣平高聲反駁道,“每個嘲笑我的人都被我揍回去了!”

“隻有最低級的霸淩才會當麵嘲笑你。”影山步低聲道,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出來怒氣衝衝的臉龐,“你的父親導致了這一切,卻沒有保護你,而是自甘墮落,你從沒有恨過他?”

“你閉嘴!”鬆田陣平幾乎要被怒火衝昏頭腦,他抬起右拳便揮向影山步的臉頰,然而半路卻被手掌死死包裹住,不能再進寸毫。

他試圖收拳卻也無法撤回,於是再揮左拳,依然是相同的結果,讓他宛如困獸一般雙眼冒出熾烈的怒火,恨不得用牙在對方臉上撕下一塊肉來。

“你懂什麼!他剛開始也很努力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的!但警察卻把他關起來一直審訊,根本沒人聽他解釋!”

忽然夜風大盛,將本就蓬鬆的翹發吹得更亂,仿佛與激烈波動的情緒相和一般,鬆田陣平咬牙切齒道:“他明明可以有機會當冠軍的!錯過最重要的比賽對他打擊有多大你根本不懂!他不是沒有努力過,但他的職業一直在走下坡路!我也早就不恨他了!”

“那你為什麼想當警察?”

“我要讓這世界上再也沒有那樣瀆職的警察,我要成為能夠幫助所有人的好警察!”獵獵風中,有人咆哮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掙脫了手上的桎梏,再次抓住影山步的衣服扯到麵前,目光裡有烈火燒灼,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讓這種操蛋的事情不再發生!”

降穀零在影山步出言挑釁時就感覺不妙,等到鬆田陣平將人壓在圍欄上,兩人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姿態極其危險時,他便想要衝上去將人分開。

然而影山步卻在鬆田陣平背後比了個手勢,讓他彆動。

在那一瞬間,興許是被對方不著痕跡的淡淡一睨攝取了心魄,他竟然真的隻是靠近到了隨時可以抬手攔截的距離,而沒有立刻將兩人分開。

——直到聽聞了那一句最深刻的自我剖白。

濃雲被狂風卷走,月亮出來了。

那雙跳躍著烈火的明亮雙眼中被銀光映照出星星點點的碎屑,粼粼地沉在眼底,隻有影山步看見。他輕聲道:“抱歉,我收回剛才的所有話。”

鬆田陣平指關節用力到發白,瞪了他好久,最後一咬牙,閉了閉眼,讓眼底水汽散儘,然後恢複了平時的狀態,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銳氣。

“你真的是個混蛋,影山。”鬆田陣平手中用力將人摜向一側,拖離了圍欄的範圍,然後才鬆開手。

降穀零站在旁邊不解又遲疑地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黑發青年冷靜地撫平胸前的褶皺,低聲對鬆田陣平再次道歉:“我今天不該這麼說,我向你和你的父親道歉。”

然後轉頭看向降穀零,“你得到了答案。沒彆的事我就回去了。”

降穀零一時失語,怔怔站在原地。

他沒有再攔,目送青年離開。很快,空曠的天台上隻留下他與鬆田陣平沉默對立,夜風將他方才出的薄汗席卷殆儘,在背後留下一些粘膩的冷意。

而樓梯間的陰影裡,中年男人身姿筆挺,宛若亙古不變的磐石一樣安靜佇立在那裡。

影山步頓住。與之對視一秒之後,抬腳走下樓梯,聽到那黑色人影沉聲問道:“你也有過相似的經曆麼?”

年輕的警察聲音平靜,說出了前言不搭後語的回答,“鬆田會是個好警察。”

“嗯。”黑色人影頷首同意,緊接著問道,“那你呢?”

陰影中,年輕人輕聲說道:“我沒有父親,所以沒有人可以恨,也是一種幸運,不是麼。”YushuGu.

“我先走了,霜島教官。”

於是樓梯間內響起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步速依然穩定,然而這隻代表著極強的自控力。

……和更強的潛在風險。

這天之後,降穀零和鬆田陣平的關係肉眼可見地變得融洽起來。在影山步離開之後,不知道他們又溝通了什麼,但這樣的結果也是影山步樂意看到的。

隻是鬆田陣平新的敵視對象就變成了影山步。

午飯時仍然是大家坐在一起,然而氣氛十分古怪,原本連吃飯時都要互相嗆兩句的前任冤家如今和氣融融地聊天,而鬆田陣平卻沒有再跟影山步說過一句話。

若是單純沒有交流,倒也不會引人注意。但在格鬥課上,鬆田陣平執意要選擇影山步作為練習對手這一點,便讓心思細膩的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察覺到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