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撞破(2 / 2)

和式房間即室內全鋪榻榻米,傍晚睡覺時要從櫥櫃中取出床墊和被褥枕頭鋪好,清晨再收起。而和洋式則為榻榻米與木地板相結合的房間,提供兩張標間床,為了睡不慣榻榻米的旅客特意設計。

其他人也沒什麼意見。

萩原研二把手裡撕成小塊的紙片搓成撲克牌似的扇形,先遞到離得最近的影山步麵前,讓他抽了一張,然後自己也抽了一張,接著按照由近及遠的順序伸到下一個人麵前。

抽了一圈之後,分組結果出來了。

“我是108。”“我也是108!”這是伊達航與降穀零。

“我是115。”“喔,那我們一間房了。”鬆田陣平亮出了手中的紙片。

萩原研二把鑰匙分發了之後,說道:“偶數是和式房間,奇數是和洋式。那我們十五分鐘之後在這裡集合?”

“好,等會見。”

有一些豪華的客房在陽台處可以一邊欣賞外邊的景色一邊享用私湯,而他們所定的房間內並不含私人溫泉,所以泡湯需要客人去旅店後方的露天公共溫泉。

步入和洋式房間內,入目首先是綠色榻榻米與棕色木質矮幾,而在側方則抬起一個稍高些的平台,以木地板鋪就,上邊挨著擺了兩張不算高的床。因為位置有限,因此在留出靠牆距離的同時,兩張床墊之間的空隙僅夠一人勉強放腳,挨得很近。

萩原研二隨手把包放到地上,在房間裡轉了一圈之後問道:“你想睡哪張床?”

“無所謂。”

“好吧,我也無所謂。”他聳了聳肩,先不去管床的分配,有點擔心地問道,“今天我們估計要在外邊跑一整天,你昨天沒有睡覺體力跟得上嗎?”

“沒事,不用擔心我。”影山步彎腰在洗手池邊洗了把臉,然後抽出毛巾用力擦淨,直把眼睛都搓得有點發紅。神起來。

從新宿到達富士山河口湖大約一小時左右,他們周五一大早便出發,到達富士山腳下時仍然天色尚早。

幾人都多多少少在東京住了不短的時間,而富士山作為極富盛名的景點,自然也都來過至少一次,所以沒有遊客那種急迫的心情,對行程的計劃也很放鬆。

“現在好像是薰衣草的季節,我還真沒有這個時間來過。”鬆田陣平在用手機查攻略。

萩原研二道:“我們先去旅店放下行李再說吧。”

原本他們定的是民宿,但是民宿老板貌似覺得容納六個成年男人有一些太擁擠了,也不太願意承擔風險,所以兜兜轉轉還是乾脆一步到位,找了一家價格比較合適的溫泉旅店,隻不過位置距離富士山以及山腳下的河口湖要遠上不少。

而河口湖附近一圈景致最佳的酒店則都是極其昂貴、好,那晚點見。”

-

白天的客房內窗簾緊緊拉上,遮光窗簾將下午明亮的陽光儘數阻擋在外,室內一片昏暗,隻有床頭燈照亮靠在床頭的青年。

他後背靠在床頭板上借力,左臂短袖的袖口被醫用皮筋紮緊。青色血管上的皮膚經過簡單消毒之後,黑發青年垂下眼簾,臉頰肌肉繃緊,似乎正強忍著不適,然而手上卻以恒定的速度非常穩健地將注射器的針頭插進血管,緩緩推入冰涼的液體。

然而正在此時,房門被刷開的聲音響起。

萩原研二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黑暗中一團光裡靠坐床頭的青年,滿臉錯愕地瞪著他,而燈下照亮的半身赫然正在給自己的靜脈注射藥物!

他腳步頓了頓,然後快步上前:“你在做什麼?”

萩原研二的語氣急促,卻並不敢確定對方注射的是什麼液體,因此隻是心中懷有不安,並未直接阻止。

影山步麵上的驚詫在一秒後迅速化為冷靜,他手上動作非常穩定地把注射器一推到底,在對方碰到自己之前便將針頭抽出,不顧針眼處淌下的血珠,反手抓住了萩原研二伸向他的手。

然後他語速極快地交代道:“我會失去意識一段時間,等醒來再跟你解釋,這期間不要讓彆人進來,也不要告訴彆人這件事。”

“拜托了……萩。”

萩原研二尚未反應過來,便眼睜睜看著燈下青年目光立時渙散下來,本來仰頭急迫與他交談的頭也脫力地向後倒,重重地撞在了牆上。

“步醬……步醬?”

一種從未感受過的荒誕與無措席卷了萩原研二。他當即伸手托著影山步的後頸,小心翼翼地坐到床邊,伸出雙手捧起青年的臉,然而卻無法喚得任何回應。

於是他隻能探出手臂從後腰穿過,將影山步的身體半抱起來再完全放平到躺下的體位,輕輕地將頭擱在枕頭上。萩原研二拂開對方的黑色額發,露出一雙半睜的無神雙眼。

就好像不久之前……在醫院病房裡的病床上見過的影山步。

也是如同現在一樣,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麵色蒼白,平靜中透露出無助,與平日大相徑庭。

第一次去探望對方時,萩原研二還沒有看出來影山步竟然失明了,甚至還在自顧自地開玩笑,故意向病床上拋去了一個橘子,以為對方能夠隨手接住。

然而失明之人縱然能聽到風聲,卻無法立即對此作出回應,這一下便讓影山步當眾露了陷。

萩原研二確實揭穿了影山步那有些可笑的偽裝,卻是以當眾讓對方難堪的方式達成的。

為什麼他竟然第一時間沒有看出來?

為什麼他看不出影山步竟然連那種傷勢都在強撐?

他自詡洞察人心,然而卻在這樣關鍵的時候犯了這麼大的一個錯誤。雖然無人責怪他,他卻覺得不可原諒。

手掌貼著躺在床上無知無覺的青年的臉龐,拇指指腹輕輕蹭過睫毛,引起一陣劇烈的顫動。

昏黃的燈光下,俊美的年輕警察側身坐在床邊,彎下腰,一手撐在床上,一手緩慢地用手指描繪好友的臉龐,然後指尖陷入發絲深處,力道溫和又珍重。

帶著些小心翼翼的繾綣,在偷來的時間裡忍不住泄露一二他自己都不太明了的心意。

片刻之後,掌心裡相貼的頭顱忽然朝他手掌的方向歪了歪,然後蹭了蹭。

發絲柔軟而光滑,發梢尖端戳在掌心裡帶來一陣瘙癢,而那半垂的眼簾也隨之微微抬起,宛如振翅蝶翼。

於是那隻手忽然頓住,心裡重重地一跳。

仿佛寂靜春夜的第一聲驚雷,轟然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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