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好人。
青年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的雙手垂下,殷紅的血珠順著手背淌成密密的網,自指尖無聲墜落,砸在地麵,迸成碎裂的花。
他感受到了周身的力道,以及這個擁抱中無法忽視的熱度,像是萩原研二幾乎想要借此傳達什麼消息。
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少年時期受到的冷眼相對或是欺□□罵不提,在他義無反顧地選擇成為了組織的一員開始,就與俗世意義上的好人背道而馳了。
他做過許多任務,種類繁多,並不局限於某一種,但手上自然不可能乾淨。許多任務目標在即將落敗或是認命之前,見到他本人時都會進行最陰毒的咒罵,借此來發泄對未知的恐懼。
白詩南早已對此習以為常,因為他的生活隻分為兩種色彩:琴酒認可的,與琴酒不認可的。
他考慮過‘好人’這個問題嗎?
或許在一開始選擇拿起那把伯.萊塔時,這個詞便從此與他宛若油與水,涇渭分明,兩不相乾。
然而如今他卻能夠站在代表著正義榮譽的最高頂點的領獎台上,得到警視總監親手頒發的認可證明。
那時聚光燈下一切晦暗都無處遁形,令他幾乎生出了頭暈目眩的錯覺。等他拾級而上,一步一步地走到舞台中央時,看著台下身著警察禮服的黑壓壓的警察精英們,隻覺得惶恐、悵然又荒唐可笑。
正義是什麼?是令人獲得幸福嗎?是還給人應有的公平嗎?
執行正義如此簡單的話,為什麼這不是普世皆得的幸福?
連他這樣的人都能夠魚目混珠,成為警察表率的話,到底是對好人的定義有誤,還是警察本身便沒有那麼光輝奪目?
青年眼簾垂下,因擁抱而微微仰起的臉龐上眼神冷漠。
“你錯了,我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他伸出手按在萩原研二後背上,想要抓住衣服將人拉開,但是動作卻頓住。
因為耳邊傳來幾聲低笑,然後萩原研二鬆開懷抱,伸出雙手捧住了他的臉,低頭以額頭貼著額頭,沉聲道:“我不相信彆人的話,也不相信你的話。我隻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步醬,你是個好警察,而且一直都會是。”
萩原研二看到了影山步眼中在冷漠表象下的迷茫和躊躇,還有些更深層更複雜的東西他一時無法讀懂。
“你認為你很了解我嗎,萩原。”青年冷嘲道。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如何,但是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在我眼裡就是一個正直、願意幫助彆人、擁有犧牲精神的人。”
萩原研二感覺咽喉握上了一隻手,正隨著他的發言而逐漸推拒收緊,但他卻分毫不退:
“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做警察,但是有些原則性錯誤會成為你未來的阻礙。”
沒想到這句話卻像是戳中了影山步的什麼點一樣,讓他原本有所觸動的表情倏忽之間便冷了下來。
“原則性錯誤?”
兩人僵持了許久,但在萩原研二嚴肅認真又帶著無限包容與鼓勵的目光中,影山步最終還是頹然鬆開了手。
因為自他被詐過,用手擋住了萩原研二傷害自己的行為時,他接下來的一切威脅都被四兩撥千斤地提前化解了,無論他再說什麼、做什麼都沒有任何應有的威懾力。
更何況,他也在替對方擋過刀鋒之後意識到他下不了手。
沉默地收回扼住對方咽喉的手掌,影山步側身躲開萩原研二,走去吧台邊握住刀柄,微微用力,便在沉悶的摩擦聲裡把刀拔了出來,然後插回刀鞘。
眼下隻有兩條路,一條是對萩原研二下手,另一條則是等待未知的結局。
或許這次任務就到此為止了吧。
吧台櫃後的牆麵上是一麵鏡子,上邊的置物板以玻璃製成。影山步站在吧台前,看到背後的萩原研二正緊緊盯著他,透過鏡麵的反射凝視著他的眼睛,像是在無聲地等待著答複。
“你……”影山步轉過身,剛張口想說什麼,忽然被房門敲響聲所打斷。
現在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降穀零等人在外邊徒步了一個下午,起先還能聯係到萩原研二,對方發消息說“步醬身體不適睡著了,如果他醒來我再告訴你們。”
但在他們返程並且詢問道“晚上吃什麼”的時候,卻再沒有收到消息。
“總不能是萩也睡著了吧。”鬆田陣平無語地吐槽道。
他們最終決定就在旅店裡的餐廳用晚餐,一行人到了萩原研二與影山步的房間門口,敲了幾聲之後門應聲而開,門縫裡露出萩原研二的臉。
“哇,好多人,是到吃飯的時間了嗎?”
鬆田陣平一手插進門縫,用力向裡推:“喂喂,乾嘛擋這麼嚴實?你在裡邊乾什麼好事?”
“是啊,我們打算去旅館樓上的自助餐吃飯。”伊達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