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彆推啊,我剛準備換浴袍還沒穿好衣服!”萩原研二鬆了鬆手,他脖子上搭著一條毛巾,壓低聲音道,“步醬下午回來之後一直在睡覺還沒醒,我本來打算自己去泡溫泉的,沒想到你們就回來了。”
“那你怎麼沒回消息啊。”鬆田陣平抱怨道,“錯過了不少景點哦,你這家夥。”
萩原研二嘿嘿笑了兩聲,把幼馴染的手指頭從門上一根一根摳下去:“你們先去吧,我把步醬叫起來就一起去找你們。”
“行,那等會見。”
門再次關上之後,萩原研二這才鬆了口氣,轉過身抽下那條浴巾,拉長調子抱怨道:“好險好險,差點就暴露了,都怪步醬下手好重。”浴巾取下之後,白皙脖頸上赫然露出一隻沾滿血痕的掌印。
萩原研二來不及擦,便隻好匆忙自浴室取來浴巾擋上。
影山步已經躲進了浴室,雖然不太清楚為什麼要躲,但是在門響起來的那一刻,萩原研二仿佛立刻拋下了先前的種種衝突,給他迅速使了個眼色,然後就把他推進洗手間,並且從架子上抽走一條長浴巾。
等眾人喧鬨的聲音從門縫中消失,萩原研二才走進浴室,看到影山步正靠坐在洗手台邊,聽到他進來的聲音,抬眼無聲凝視著他。
“給我看看你的手。”萩原研二的表情不複先前的沉重,換上了擔憂。
影山步沉默地抬起右手遞給他,手背上皮肉翻卷,不斷滲出的鮮血疊加在已經乾涸的血跡上,斑駁可怖,但好在隻是看著凶險,並沒有傷到表層皮膚與脂肪下的肌肉神經。不如說,即便當真傷到了,在這個時候也已經被身體自動修複了。
浴室裡響起倒抽涼氣的聲音,來自萩原研二。
“……抱歉。”他抽出紙巾將影山步手上除了傷口邊緣之外的部分儘量擦乾淨,不多時洗手台上便多出來一堆沾滿斑駁血跡的紙團。
垂頭仔細地用醫療包裡的酒精棉與碘伏棉簽把傷口周圍消毒過之後,他一邊小心翼翼地取來紗布覆在創麵,然後用繃帶一圈一圈地纏繞起來,動作穩定溫柔,聲音澀然:“我沒想讓你受傷。”
先前他的試探刻意製造了蓄力的前奏,看起來動作幅度很大,且給足了反應的時機,所以雖然仍然有著一旦收不住勢頭便會割開脖頸的風險,卻基本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萩原研二沒想到影山步比他想象中更加心軟,以及更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尋常人會下意識避開的刀鋒,影山步卻為了能夠節省時間,沒有選擇去托脖頸,而是直接在刀鋒處截住了萩原研二的勢頭。
影山步一直沒有開口,直到此時才平靜答道:“沒事,就當是給我的教訓。”
然而萩原研二卻霍然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你後悔救我嗎?”
青年垂下眼,默然不語。
輕輕提了一口氣,萩原研二繼續將繃帶包紮好,並且將結藏進層層繃帶之中,然後才繼續問道:“那麼,在醫院裡看不見的時候,你有沒有後悔救下地鐵上的人?有沒有後悔救下陣平?”
“……沒有。”青年聲音平靜,卻有些低沉,“我並不認為這是值得誇耀的事情,也沒有覺得有任何特彆的意義……”
“這就是你是好人的證明啊,步醬。”萩原研二伸出雙手托著影山步的臉頰令他抬起頭,然後用力捏了捏,將那張冷漠的臉搓得有些變形,“好啦,彆想那麼多了,等會他們要等著急了。你的手要不然就跟跟他們解釋說被開水燙傷了吧,聽起來比較合理?”
影山步努力向後仰了仰掙脫魔爪,臉頰上落下紅印,輕輕歎了口氣。
“不用了。你不是想知道這藥是做什麼用的嗎?這道傷口明天大概就會愈合了,還能趕得上泡一次溫泉。”
萩原研二聞言愣住:“你是說……”
“嗯。”影山步點點頭,垂首將被雪白繃帶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右手放在眼前端詳一二,然後便毫不在意地放下,像是對這種小傷沒有任何特彆的反應。
時間緊迫,萩原研二見影山步既然已經對他略微放下心防,便不再逼迫,而是回身對著浴室裡的鏡子打量了一下頸部的痕跡,當場把T恤從頭頂脫了下來,露出精壯的上半身,然後擰開水龍頭開始清洗脖子上留下的血跡。
結果血跡易洗,掌印卻難消。
萩原研二控訴的目光投來時,影山步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怎麼辦啊,這被他們一看就不對勁吧!”
“那就說我們打架了。”影山步很耿直地提供了建議。
萩原研二置之不理,衝出浴室之後從房間裡傳來拉開行李的聲音。影山步走出去便看到萩原研二把帶來的衣服一件件扯出來,堆在榻榻米上。
“我沒帶高領的衣服。”萩原研二轉頭盯著影山步。
影山步沉默了片刻,去自己的包裡掏了件運動外套遞給他。
萩原研二接過外套之後,嚴肅地得寸進尺道:“你把我的T恤弄臟了,得賠我一件。”
影山步:?
然後萩原研二便抖了抖方才脫下來的那一件,轉過來給他看,背後有一隻血手印。
那是影山步想要把人拉開的時候留下的。
自知理虧,影山步在行李中翻了翻,他也沒有帶幾件替換衣物。萩原研二比他高一點,他就隻能把最寬鬆的那件T恤遞過去。
然後就見對方立刻套上衣服,一骨碌站起來對他招了招手:“走吧走吧,快去吃飯,肚子好餓。”
被半推半拉地帶出房門,走向旅館樓梯時,影山步聽到萩原研二突然“啊”了一聲:“完了,那我今天也不能泡溫泉了。”
轉頭看去,萩原研二將運動外套的拉鏈拉到了頂端,懶洋洋地抱怨道:“今天晚上隻好跟你一起打發時間啦,你準備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