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坐到教室裡開始, 留理佳總感覺到了一股視線黏在了自己身上, 不像是有惡意的樣子,但是那人的具體意圖也弄不懂。而且每當她想要回頭尋找視線來源時,那股視線便會立刻被極為警惕地收回去, 看來是怕被她找到自己。
不過——
[留理佳,是那個叫渡我的小姑娘一直在偷偷看著你……]
拜托靈體化的布倫希爾德幫自己留意了一下之後,留理佳立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渡我同學?留理佳稍微思索了一下,她和渡我的交集除了昨天那個創可貼以外幾乎為零,她為什麼要一直盯著自己?
弄不懂渡我盯著自己原因的留理佳忍不住歪頭去看她, 渡我似乎沒想到她會那麼突然地看她,金色的眼睛一顫,動作幅度極大地雙手抱頭,將臉埋在了桌子上,身子都在顫抖。
留理佳都被驚到了,她沒想到自己隻是看了一眼渡我,對方就被她嚇成了這個樣子。
難道是被爆豪親訓練了一段時間, 所以自己的神態都變得趨向爆豪親那種凶巴巴的模樣了嗎?
留理佳有些憂心忡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決定周末的時候找綠穀問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越長越凶了。
——她看我了她看我了她看我了!!!
“被嚇到”的渡我幾乎抑製不住自己興奮的表情,隻好趕緊埋下頭以免被其他人給看到幾近扭曲的臉。
不過,留理佳同學為什麼會突然看我?難道她已經注意到是我在看著她了嗎?
想到留理佳剛才轉過頭來時眼中肯定的疑惑神色,渡我幾乎就能確定這一點了。
那還是先忍一忍, 不要繼續盯著她看了。
布倫希爾德雖然覺得渡我這個孩子有些奇怪, 但也沒有放太多的注意力在她身上, 主要還是關注著仍在煩惱自己麵相變凶的留理佳。
如果隻有她一人的話也許還會沒那麼自信, 但現在,齊格魯德和她都在,那麼,就絕對不會讓這個孩子受到傷害。
要不要午休的時候去找渡我問問?不不不,但是她好像真的被自己給嚇到了,那副樣子看起來真的是嚇得不輕。
留理佳擔憂地看了一眼渡我,越發肯定她可能是個膽小而敏感的姑娘,因為自己看過去的時候她又開始抖了。
那要去找她道歉嗎?要是不小心把她嚇哭怎麼辦?
留理佳頗為苦惱地在紙上亂塗亂畫,又沒有在聽老師講課了。
午休的鐘聲響起,留理佳帶著幾分猶豫的神色望向渡我的位置,她還在想要不要去找渡我為嚇到她的事情道歉。
渡我低著頭沒看她,正將她的便當盒拿出來放在桌上。
“仏島,我們一起吃飯吧?”
就在留理佳還在猶豫的時候,坐在她前麵的藤井忽然捧著便當盒轉了過來,神情裡帶著些許試探,似乎還不肯定留理佳會不會答應她。
“嗯,好啊。”
留理佳覺得沒有必要拒絕彆人親近的好意,何況藤井昨天也說了想和她做朋友,那就慢慢開始親近起來吧。
將課本收回包裡,留理佳將自己的便當也擺在了桌上,打開的時候著實讓藤井瞪大了眼睛。
“你、你這個是啥?”
小姑娘盯著留理佳便當盒裡的主食看了好一會兒,也沒認出來是什麼。
“鮭魚奶酥。”
昨天留理佳提了一嘴想吃布倫希爾德做的鮭魚奶酥,她今天的便當盒裡就被滿滿的鮭魚奶酥給填上了,還有幾顆小肉丸可憐巴巴地縮在角落。
“……你的口味還真厲害。”
藤井想了一會兒,采取了一種感覺不太冒犯的說法。
已經舀起一勺塞進嘴裡嚼嚼嚼的留理佳疑惑地看著藤井。
“……謝謝?”
她還是覺得爆豪親的口味才叫真的厲害,之前被他騙著吃了幾口,眼淚都出來了,屁股還疼了好久。
就連綠穀親當時都看不下去,叫她如果真沒有吃的可以和他一起分食他的豬排飯,把豬排全給她都行,不用去找爆豪親受罪。
當然,這話被爆豪聽到了之後綠穀的褲子差點被他炸壞就是了。
“……你就當我是在誇你吧。”
藤井有氣無力地揮揮手,也打開了自己的便當盒,就著蘸了醬的炸魚排開始吃飯。
而藤井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悄悄地被人以怨恨的眼神給盯上了。
渡我是有察覺到留理佳想過來的意圖的,她雖然有點慌張不知道該和留理佳說些什麼,但還是很希望她能過來和自己說說話的。
但這被破壞了,就因為藤井仁美忽然跳出來邀請留理佳同學一起吃飯——
真是礙眼。
她暗暗地盯著在那裡和留理佳邊閒聊邊輕鬆愜意吃飯的藤井,忍不住將自己的米飯當成藤井的臉,把它們戳得亂七八糟黏黏糊糊。
“我吃飽了,多謝款待,布倫希爾德。”
留理佳吃飯的速度向來快,將勺子擺在一邊,她對著吃得乾乾淨淨的便當盒道謝。
“?”
沒理解留理佳後麵那個人名的藤井有些奇怪,但也沒發問,她猜想應該是給留理佳製作便當的人。
[不用謝……你吃得高興就是我的幸福了。]
布倫希爾德則給出了回應,靈體化狀態下也隻有留理佳才聽得到她說話,不用擔心被藤井所聽到。
留理佳為布倫希爾德的話微笑了起來,而這在偷偷觀察著她們的渡我的眼裡,這便是向著藤井微笑了。
真討厭真討厭真討厭!
她恨恨地攥緊了握著的筷子。
下午的課裡有體育課,雖說有些小姑娘不太喜歡,但留理佳不算其中,接受著來自英靈們的鍛煉的留理佳甚至更喜歡一點這種不需要怎麼動腦的課。
換上統一的體操服,留理佳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小腿,因為經常運動的緣故,留理佳的腿上沒有多少軟軟的肉,細細的,但摸上去其實相當結實。
低年級的體育課沒有什麼特彆的要求,老師帶他們做完熱身運動後就讓他們自由在操場上慢跑,跑累了就停下來慢慢走,休息夠了再提起腳步去跑,總之就是要動起來。
長跑對於留理佳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了,無論是哪位英靈,他們給留理佳的鍛煉菜單裡都有跑步。
【遇到很棘手的敵人先跑,跑掉了最好,跑不掉也要至少拉開一些距離給自己準備,然後再正麵迎敵。】
留理佳覺得這是非常有道理的。
而現在主要負責留理佳鍛煉事宜的齊格魯德見她今天有體育課,就敲定了今天的訓練以個性為主,留理佳的身體鍛煉量則視體育課上的運動量相應減輕,為的是不要給她的身體帶來過重的負擔。鍛煉的事急不得,循序漸進就好。
站在跑道上深吸一口氣,就在留理佳準備開始跑的時候,藤井站到了她的身邊。
“仏島,我們一起跑吧!”
藤井興致勃勃地提議著,大多數女生都是成群結隊一起跑的,若是累了就可以停下來,和同伴一起說說話走走路。
“藤井……你確定嗎?你會跟不上我的哦?”
留理佳打量了一下藤井細瘦的四肢以及過於白皙的皮膚,誠懇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小看我?!我會跟上你的啦,我的個性是‘雙體力’,比一般人能用的體力要多一倍嘞,不信走著瞧!”
藤井不服氣地舉了舉自己的細細的小胳膊。
你這樣沒怎麼鍛煉過的,怕是兩管體力都耗不起我。
已經能連續慢跑兩公裡的留理佳沒有再說什麼去刺激藤井。
“行吧,那就一起跑,如果你累了就停下來慢走休息,不要硬跟著我跑,不然對身體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沒想到仏島你看上去挺酷,話還挺多的。”
留理佳的心又咯噔了一下,變酷在她心中的定義近似變凶,意味著她可能又向爆豪的麵相邁出了一步。
難道和爆豪親進行特殊訓練真的是個錯誤的選擇嗎?
藤井看著留理佳表情忽然變得消沉,心想她真是個變幻莫測的女孩。
當然,跟著留理佳繞著兩百米的小操場跑了四圈之後,藤井就已經沒空去揣摩留理佳的心思變化了。她的呼吸已經亂得不成樣子,腳步也沉重得像是灌了水泥一般,頭腦混沌得沒法去思考多餘的事情。用餘光瞟了一眼身側的留理佳,她隻是因為運動而臉變得紅了一些,呼吸依舊平穩,步子也沒亂,一步一步堅實地向前跑著。
看著就是能再跑個三四圈不費勁的樣子。藤井決定乾脆地放棄和留理佳較勁,都已經知道拚不過了,何苦再給自己找罪受。再說比起班裡的其他人,她真的已經跑得很久了,她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我不行了……用了個性……呼呼……都受不了了……”
藤井一邊大喘著氣一邊由跑轉走,眼看著留理佳與她的距離拉大,而留理佳聽到藤井的話之後也沒回頭,隻是抬手向她揮了揮之後就繼續跑了。
[留理佳,現在你是一個人跑了,敝人的建議是可以加快速度恢複平時的狀態,否則效果可能會沒有那麼好。]
齊格魯德靈體化跟在留理佳身邊給出了他的看法,留理佳剛才顧及到藤井的速度,已經放慢了不少速度。
留理佳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加快步伐,整整齊齊束起的頭發一晃一晃,額角有少量汗珠緩緩滲出。
班上的其他人幾乎都在走路了,雖然老師說的是可以休息夠了繼續慢跑,不過沒什麼人真的照著老師說的話去做,還是和朋友們一起逛操場順便聊聊天來得有意思。
哦,前麵還有一個人在跑的,雖然很慢很慢,但確實是在跑。
留理佳眯起眼,接近了之後才發現是渡我,小姑娘整個人感覺都快要跑虛脫了,踉踉蹌蹌氣喘籲籲。
沒必要,真沒必要把自己跑成這個德行,非危急關頭不要一口氣衝破極限,慢慢突破才是適合絕大多數人的方式,否則身體也會負擔不了。
留理佳決定跑到渡我身邊的時候提醒她一下。
結果當她剛接近渡我的時候,她的身子就猛得晃了一下,直接往前麵倒了過去。
“!”
留理佳嚇了一跳,身體比頭腦更快地反應過來,加快點速度,衝上前攬住了渡我的腰,沒讓她臉朝地摔得四腳朝天。
“渡我同學,就算想多跑步也不要把自己累成超負荷這個樣子,身體一下子是吃不消的。”
手臂發力,留理佳支撐著渡我重新站好,然後扶著她慢慢地往前走。
渡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整張臉都漲得通紅,兩頰邊的頭發都濕乎乎地貼在了臉上,身體則在微微發抖。她似乎想對留理佳說什麼,但氣息實在還沒順過來,剛發出一個音就被迫繼續喘氣去了。
留理佳伸手幫她撫著背順氣,認真地給出自己的建議。
“跑步是要循序漸進的,你這樣子猛跑反而不好,記得之後做一些放鬆的運動,不然明天起床全身都會很不舒服的。還有,儘量直起背來呼吸,雖然會有點難受,但是恢複會變快。”
“……好、好的!留……仏島同學!!”
似乎是氣息順了一點,渡我勉強能夠說出點話來了,她有點用力地抓著留理佳的手臂,大概是身體還沒什麼力氣,將她當做了支撐。
“對了,我早上是不是嚇到渡我同學了?是的話我先向你道歉,我隻是有點奇怪你為什麼在看我,沒有要凶你的意思的。”
這個時候接觸到了渡我後留理佳就想起了早上的事,正好趁自己幫了渡我後講出來,時機應該算是還不錯?
“嚇、嚇到……?”
渡我愣了一下,隨後立刻想到自己埋頭還顫抖的模樣,啊啊,大概是自己的那副模樣讓她誤會了吧……不過如果她是這樣覺得的話,那也許還好一點。
“原來仏島同學沒有生氣啊……我、我是想為你昨天給我的、東西,向你道謝……隻是有點猶豫,所以才一直偷偷看你……是不是讓你困擾了……?”
我平常看人的樣子很像生氣嗎???還是我回頭的時候不經意地露出了爆豪親式咧牙齦???
留理佳隱藏著自己內心的震驚,以免表露在自己臉上再次嚇到膽小的渡我。
“放心放心,我沒有生氣,現在誤會解開了就好了。”
留理佳向著渡我露出了小小的微笑,沒想到剛才還在直視她的渡我又猛地低下了頭。
“……”
留理佳覺得有點受傷,難道要去練習歐爾麥特叔那樣的美漫式笑法才能改變自己了嗎。
察覺到了留理佳變得低落的心情,渡我又慌慌張張抬起頭。
“我、我剛才不是被留、仏島同學的笑嚇到的,就、就是覺得……很可愛……”
她越說越小聲,臉頰也變得緋紅起來。
留理佳對著渡我的雙眼,正想說什麼的時候,卻忽地聽到了齊格魯德的聲音。
[留理佳,這個孩子有點奇怪。]
本來的話,英靈們是很少會去乾涉留理佳的人際交往的,但齊格魯德在仔細觀察過渡我的眼睛後,發現了不妙之處。
儘管這個孩子的隱藏功力不錯,但剛才那一瞬,她的眼睛很可怕。
宛如失去理智發狂時的布倫希爾德,充斥了帶有毀滅氣息的情感。
留理佳經齊格魯德一提醒,神情一肅,重新以更加成熟的目光打量著渡我。
儘管是老話題了,但這仍算Child Abuse給她帶來的影響之一。
據那人平日裡工作時的上司和同事講述,她平常的形象都是溫和禮貌的勤勞職業女性,待人接物都很能博人好感,工作能力也很強。在她被抓到之前,她周邊的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都不相信她會是那個惡名昭著的Vilin。
人是會有偽裝的,而有些精致的偽裝幾乎能完美地蓋過堪稱恐怖的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