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留理來看你們了。”
“現在是新年的第一天,下個學期讀完之後我就要讀國三了,雖然學習稍微有點難,不過朋友們都有督促著我,所以還好,沒有像媽媽那樣常年掛科。”
留理佳用著緩慢柔和的語調講述著瑣碎的事情,酒吞童子走得離她稍微有些遠,眺望著山下的景色。
“之前遇上狂夢陷入危機的時候,爸爸媽媽把我給推了回來……”
“我不知道那是爸爸媽媽真正的意識,還是我自己心底裡不想死的潛意識。”
“但是那個時候我的確聽到了爸爸媽媽的聲音,所以現在就想,嗯,沒關係,不管是哪個,我確確實實聽到了你們的聲音……因為我雖然還記得你們的臉,但是聲音實在記不太清了,爸爸媽媽又不喜歡采訪啊上節目什麼的,留給我的聲音太少啦。”
留理佳的聲音帶上了小姑娘似有若無的嬌嗔抱怨,恰到好處,隻會讓人忍不住捏捏她的臉,柔聲地對她說“對不起”。
“不過,當時爸爸媽媽說的‘該做的事’……是什麼呢?”
“是指要我醒來壓製住狂夢嗎……還是說……?”
留理佳說到這裡的時候,睫毛顫抖著,眼神裡充斥著不安。
“……我,我是不是應該好好去正視,去思索呢?”
兩塊墓碑隻是靜靜地佇立在那裡,它們當然不會給出任何的回應,留理佳也並不是為了真的向父母尋求答案才如此問出口的。
這個問題最終隻能她自己來解決,這是她意識到的時候就再明白不過的事情。
儘管能夠鼓起一點勇氣了,但對留理佳來說仍是不足的,所以她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選擇拾起其他有趣的話題向父母講述。
她的朋友,她的生活,她的煩惱,她的喜悅——留理佳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沒有什麼嚴密的邏輯性與關聯性,純粹隻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留理佳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什麼了,這才停了嘴。從地上起來,她用手輕輕扇風,揮去栗金團表麵上掉的一點雪花,準備招呼酒吞童子一起過來把供品給吃掉。
“酒吞——!”
留理佳回頭的時候怔了怔,酒吞童子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時變掉了,她現在身著的是一身厚重的粉白色短款和服,雖然還是帶著些許揮之不去的媚意,但比起之前僅披著一件和服外套的模樣來得莊重了許多。
“嘿嘿,咱在這裡……留理佳,被咱弄得心馳神蕩了嗎?”
酒吞童子走了過來,留理佳注意到酒吞甚至踩了一雙草履。
“確實很好看……我叫酒吞來是來吃這個的,飲料酒吞應該不喝,所以把團子吃掉就好。”
留理佳說著就拿起了一罐雪碧,雖然不算喜歡這個味道,不過一年也就喝個兩三次,勉強忍一忍還是可以的。
酒吞童子也不問她為什麼要吃掉父母的供品,她隻是甜膩膩地應了聲“好”,就蹲在了留理佳的身邊,還幫手有點凍僵了的留理佳輕而易舉地拉開了雪碧的拉環。
“做甜品的手藝也很不錯……啊……咱又有點想把你帶走了……”
酒吞童子秀氣地咀嚼著用番薯與栗子做成的栗金團,恰到好處的甜味搭上她的酒,酒吞童子的臉上出現了些許滿足的紅暈。
“酒吞又在開玩笑了。”
留理佳一口咽下了倆團子,稍微有點噎,就又灌了一口雪碧,拍著自己的胸脯,這才讓喉嚨中的團子滑了下去。
“嘿嘿……玩笑呢。”
酒吞童子曖昧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沒再說什麼。
一人一鬼很快就將並不是很多的栗金團掃得精光,留理佳將小盤子收起來的時候,酒吞童子伸著手輕輕地撥弄著留理佳沒喝的那罐芬達。
“留理佳,這個……不喝了嗎?”
留理佳掩著嘴,小聲地打了個有汽的嗝。
“回、回去再喝……雪碧和芬達我一口氣喝多的話,嗝,會瘋狂打嗝。”
明明喝可樂就完全沒有事情,留理佳將其歸結為自己命中注定是可樂派。
“原來如此。”
酒吞童子微微垂下眼。
“咱說呀,留理佳。”
“嗯?”
“你的父母,是被殺害的吧?”
“……嗯。”
留理佳的語氣顯而易見地低落了下去,但酒吞童子仿佛沒有聽到般,繼續追問了下去。
“那麼凶手呢?”
“…………”
留理佳這次連話語都沒說,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麼,不怨恨嗎?”
酒吞童子拋出了這個問題。
“我當然恨凶手——”
“不。”
酒吞童子看起來隻是輕輕地捧住了留理佳的臉,對上了她的視線,但留理佳本人知道,自己無法扭頭,也無法逃離酒吞童子的凝視,更無力轉移開自己的視線。
她看著豔麗的鬼之少女的嘴唇一動一動,拚湊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不,咱問的,是那些至今還沒有抓住凶手的,”
“警察以及英雄。”
留理佳的神情終於大幅度地動搖了起來,她甚至可以看到酒吞童子眼睛裡的自己,神情裡甚至帶著輕微的恐懼。
但她被酒吞童子控製住了,無法逃避,不可逃避。
於是她終於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回答了酒吞童子尖銳的問題。
“我曾經怨恨過,也責怪過。”
她的頭忽然被輕輕地摸了摸,一個帶著果酒芳香的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好孩子,好孩子。”
酒吞童子笑眯眯地看著她。
“為了獎勵誠實的乖孩子,讓咱來抱著你下山吧。”
“……誒?”
“傘撐下我們兩個難免有點勉強嘛……如果咱抱著你,讓你撐著傘的話……就不會有這個問題啦。”
“……誒?!”
“好啦好啦,不要犯傻……要走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