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半完成品(2 / 2)

他目前所處的位置似乎是一棟大樓的背光處,先前戰鬥的喧囂遠去,他們拉遠了距離。

有人慌亂地摸上了他的肩膀,但隻有一隻手。

接著從另一個方向搭上手,把他摻扶起來。

——「血……全都是血,怎麼辦?這個劍要怎麼處理?」

——「空,能聽到嗎空?!」

——「該死,是傷到心臟了嗎?咒言止血?」

……

他是“聽到”,而不是聽到的。

另一“人”的心聲被十枝空完全忽略。

傷的確有些重,但他已經避開了要害,劍以分毫之差錯開了人體最重要的器官。

他頭頂上那黑圓盤又鼓動起來,有了向外張開的跡象,末了不知道顧忌著什麼縮成本來的大小。

以十枝為中心,粘稠的黑色液體隻淋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狗卷看不明白這要做什麼,擔憂地在旁邊看著,反倒是夜鬥看了會,看到黑泥往十枝胸口爬後,緩緩開了口:“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黑色黏液一頓,就這麼停在了爬行路線上。

其實這會兒十枝的聽覺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銀發少年一手撐著地麵一手按著胸口,眉眼微微上挑,看向狗卷棘,然後停在了黑發藍眸的神明身上。

十枝也開了口,但不是回答夜鬥的問題,“你為什麼把棘帶了過來?”

夜鬥:“帶他過來拯救你,最好能攔你一下,誰知道會被人……嘖,不說這個了!是我在問你啊十枝空!”

夜鬥:“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神明在看著他,看著受人控製沒有濺到他們身上的黑泥。

十枝:“什麼?”

夜鬥:“我說——你當我是傻子嗎!我好歹是神這點東西還是看得出來的!你在跨越那條界限。”

比人從此岸跨向彼岸還要複雜,夜鬥不安地看著十枝空。

現在他們說的話題已經超出了狗卷棘的了解範疇了。

之前是隱約有預感,現在親眼所見,夜鬥發現狀況要糟糕多了。

十枝空情況好嗎?好的,就實力而言可以用暴漲來形容。

那十枝空情況不好嗎?不好的,他與“人”漸行漸遠。

夜鬥:“你不知道嗎?”

十枝:“嘖……知道。”

夜鬥:“???那你還!?”

桃花眼中的金色清亮透徹,十枝空竟然是在笑的,他知道自己這麼做下去的後果。

十枝和夜鬥接下去又打啞謎般聊了幾句,諸如“為什麼”、“沒為什麼”、“後果呢?”、“比想的嚴重”等沒營養的話。

最後,夜鬥似乎沒話講了,一把把狗卷棘推到十枝空麵前。

“行了,你們自己聊吧,我去看看剛剛那人,要是出來了我攔住他。”前禍津神走之前附在咒言師耳邊說了幾句,那之後,咒言師的麵孔板了下來。

——棘不高興了。

這個認知出現在十枝的心中,十枝也不急著治愈胸口的貫穿傷了,黑泥沿著傷口的破損細密地撓著。

他聽到了狗卷棘心中的疑問。

其實和夜鬥問的差不多,隻是在回答狗卷時,十枝的答案具體了許多。

“夜鬥的判斷沒有錯吧,不過我也是才確定了自己身上是在發生變化的。”

“這會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除非像今天這樣受重傷或者……”

——「或者?」

“或者,去冬木。”

狗卷棘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地名,或許以前聽十枝提過,但今天是第二次,短時間內的第二次。

“冬木是這股力量的源泉,現在看起來我反而不該去冬木了。”

——「為什麼?」

十枝輕笑了一聲,他努努下巴讓狗卷棘靠近自己,獨臂的咒言師小心翼翼避開了淅淅瀝瀝的“黑雨”,然後一把被讀心者壓在肩頭。

壓在了左肩,他下意識環住了對方的肩膀。

——「……空?」

“去了冬木的話……”十枝拖著長音沒有再說下去,可不管是誰都明白,那可能不是好的猜測,“我想岔了什麼,不過……”終點都是一樣的。

後麵幾個字十枝念得極輕,但狗卷聽見了。

咒言師在害怕在憤怒,遠比他自己受傷時的那點情緒波動還要起伏。

這無一例外的全被十枝空聽到了。

人類生氣的點怪異,是在責怪他不把實情坦露及隱瞞,也是氣憤於他被人暗算中的那一箭。

明明比起咒言師被詛咒纏上並缺失一隻胳膊的傷,以十枝空的體質而言,他的傷勢要輕好多。

可狗卷棘就是皺著眉。

咒言師沒有張嘴說話,所有的心聲已經在心中吐露完畢,猶如開機關槍般輸出給了十枝空。

——「你留在這裡太危險了,那個攻擊你的男人是詛咒師吧?好像還是涉穀那個人。」

——「先離開這裡,咦,虎杖他們也在。空,我的傷真的不怪虎杖,我們去……不行,空你的傷更要緊。」

——「你先搭著我的肩我們站起來……不,先治你的傷吧。」

——「黑色的東西他說不要用,那我向你許願?」

十枝低垂著腦袋沒有說話,他借著狗卷的力道站了起來。

他沒有像狗卷說的那樣借助許願來治愈傷口,黑泥在鬆懈後一擁而上,迅使填補了他胸腔的空洞。

——「……十枝空!!」

“是、是,我聽著呢。”搖晃著脫離了狗卷的摻扶,十枝拉開距離,與矮他些許的咒言師對上視線。

狗卷的眼睛是紫色的,像普羅旺斯的花海那般淡雅。

十枝很喜歡被狗卷盯著看,小小的咒言師眼中全盛著自己,他被他看重。

他被很多人所看重,但隻有一個人是特彆的。

十枝聽著胸腔內的心跳聲一點點慢了下來,他感到周遭的聲音也在遠去。

狗卷棘想得很好。

他想讓自己退回去休整一番,等恢複了好轉了再想辦法把……把詛咒師也好,其他的敵人也罷,以他的能力全都能夠對付的。

——狗卷棘就是這樣相信他。

有些盲目了,和他那點信徒一樣。

——狗卷棘相信他無所不能。

但是啊……十枝勾了勾唇角。

“代價呢?”他忽然說。

——「……咦,空你不是說,你新獲得的力量可以……?」

“是啊,是可以,但那樣的代價就是我本身了。”

——「……你是說,你回不去的……」

咒言師好像明白了什麼,他把先前夜鬥說過的話和十枝空對自己的解釋聯係了起來,人沉默下去。

——「沒有其他的……」

十枝忽然抿唇一笑,他覺得眼前的淺亞麻發少年可愛極了。

天真可愛,喜歡惡作劇,對未來充滿希望。

即便是遭遇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惡性受傷事件,他依舊不責怪虎杖悠仁。

黑泥在胸腔中湧動了一瞬,十枝空覺得自身某種**在瘋長,他努力克製住了。

“我到時候可以用一個個願望去挽回‘已經’發生的一切,但那代價便是我走向你不想見到的那條路以及——一直被地獄通緝下去。”

十枝意有所指,說的是泯滅在兩麵宿儺領域下的無數條生命。

“所以,棘你是希望我——”

狗卷匆忙地在心中回了句“不”。

之後環境安靜下來,咒言師急促呼吸幾聲,在這片環境中異常明顯。

淺亞麻發的少年咬著下唇,焦慮使得他把唇瓣咬出了血絲,僅剩的右手死死攥成拳頭,口罩下拉的掛繩已經在麵上勒出深深的印痕。

紫眸直勾勾地注視著十枝空,狗卷心卻一點點沉寂下去。

——「……我們先回去,空你先跟我離開這裡……」

“不。”十枝前傾身子,打斷了狗卷的話,“我有個想法。”

“棘。”

“向我許願吧。”

十枝空附在狗卷棘的耳邊,眼眸微彎。

“我來實現你的願望。”

*

狗卷棘感覺自己做了個好長的夢。

早晨定的手機鬨鈴準時響起,淺亞麻發的少年在床上翻滾兩下,最後雙手一撐翻身坐起。

左手在床頭櫃上摸索半天,閉著眼睛按掉了鬨鈴。

接下來穿衣洗漱都是機械性的動作,等推開宿舍門,狗卷沐浴到了燦爛的陽光,聽到了清脆的鳥鳴聲。

一切美好地不怎麼真切。

下意識的,狗卷低頭看了眼手機。

一張銀發少年舉著他送的白色喇叭的鎖屏照片躍然屏幕上,在相片上浮著一行日期。

今天是——2018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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