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著這如果真是知曉前世的李樞瑾,大將軍夫人心中不喜不耐不敢發作,她眸光輕閃換了一個話題,含笑溫聲道:“瑾兒上次和信和我說為你未來孩兒起名凜兒,為娘覺得甚好,威風凜凜。”
“母親,”李樞瑾抬眸定定得望著大將軍夫人,冷聲道:“您真得不記得凜兒了嗎?”
“凜兒,凜兒不是還沒出世?”大將軍夫人唇角笑意淺淺,眉目端莊,歪頭做驚訝狀。
李樞瑾望著她端莊謙和的樣子,胸口驀然升起滔天怒火,他站起身目光如火望著大將軍夫人冷聲道:“凜兒就是我上世的兒子,你的嫡孫,大旭一百五十一年溺水早夭。”
聲音如洪,字字鏗鏘,震得大將軍夫人雙手、唇瓣止不住得驚顫,瞳孔緊縮駭得唇瓣微微開啟。
“我上次處罰香兒差人給您送信,特意告訴您:香兒會鳧水,我的兒子叫凜兒,您竟然還無動於衷。”李樞瑾雙拳緊緊握在身前,雙手止不住得顫抖,望著大將軍夫人的目光冷若冰霜。
他無視大將軍夫人驚顫的唇瓣和身子,朝前一步冷肅著麵容接著道:“您竟然重生一世竟還記不得您孫兒的名諱,您竟還洋洋灑灑回信斥我為何責罰香兒,那我現在明明白白告訴您:香兒會鳧水,此生會,前世會,她見我的凜兒落水不救,拖延喊人,致使我的凜兒溺水身亡,她該死!”
“重生”一次直白得落入大將軍夫人的耳朵,她此時最大的秘密被人看破,駭得她直接蜷縮起來,可李樞瑾字字鏗鏘、一字不差都落水了她的耳中。
此時李樞瑾話音一落,大將軍夫人偌大的寢殿裡回蕩著李樞瑾劇烈得喘息聲、大將軍夫人驚顫顫抖的哆嗦聲和冰盆裡冰不斷融化的吱吱聲。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大將軍夫人牙齒發顫,卻仍是雙手合十虔誠得放在胸前,半閉著眼睛輕喃祈佑。
“哈。”李樞瑾望著大將軍夫人此時自欺欺人的祈禱,癡癡得笑了,他眼底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冷聲道:“母親,你真得好自私,前世今生,你都不配為人母。”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大將軍夫人像是聽不到李樞瑾的話,她叫來了李樞瑾明明就是為了問李樞瑾是不是重生之事,現在卻驚駭得不敢睜眼,隻閉著眼喃喃低語。
“呼,呼——”李樞瑾胸脯劇烈起伏,不住得粗喘,鳳眸裡的自嘲猶如實質,這就是他的母親!
這就是他從小一直儒慕敬重的母親,是他英勇的父親一直鐘愛的妻子,真是自私自利的令人發指,知曉了前世之事,明明前世她做錯了,卻重生那麼久不下山看望他,不道歉,裝作一切均無發生,真是自欺欺人!
而這一世,現在她知曉了香兒故意作惡還是一副虔誠拜佛的樣子,沒有為她這世包庇香兒說一句愧疚的話,她的心莫不是鐵鑄的!
“母親。”李樞瑾一字一頓冷冷喚她,看她閉著眼虔誠禮佛淡淡道:“您的佛祖不會保佑您,因為佛祖講‘事事為己即惡,事事為人即善’,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您,您心中有惡,從不悔改,佛祖不會保佑您的。”
他話擲地有聲,在空寂的寢殿裡幽幽回蕩。
大將軍夫人本在閉目念佛,聽著李樞瑾這話,她猝然睜開眼睛,神色倉皇,瞪著眼睛大叫著歇斯底裡道:“不會的,不會的!我佛慈悲,信女虔誠,佛祖保佑我。”
“不會的。”李樞瑾冷冷看著她,一字一頓又重複道:“佛祖不會保佑您,您心中有惡,前世今生,從不悔改,佛祖必將棄您。”
“不會,不會得。”大將軍夫人麵色煞白,麵無一絲血色,豆大的眼淚止不住得往下落,淚水糊花了她畫好的精致容顏,她神色倉皇不可置信得大叫著。
“嘭——”她舉止無措得爬著就要從床上起來,“嘭”地一聲她絆倒在拔步床腳,頭和半個身子踉蹌摔在床角上。
“母——”李樞瑾見她摔倒第一反應是上前去扶她,走了半步神色驀然頓住,眉梢低垂下來,肩膀也塌了下來。
大將軍夫人不顧自己摔著的疼痛,她狼狽得爬起來,又踉蹌著赤腳跑著朝外殿跑去,跑到臨時製作的神閣前,她“咣”得一聲跪在金身小佛前,雙手合十閉目鄭重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李樞瑾原是有些愧疚話說得太重了,無論大將軍夫人事情做得多出格,他總是他的母親,是他父親最鐘愛的妻子。
可是,看到大將軍夫人到了此時還不認清現實,還隻為一心拜佛的樣子李樞瑾真得心涼了,他竟不知她的母親大家閨秀竟然無知無畏到這種地位。
李樞瑾神色冷沉,後牙根緊緊咬住,唇角繃成直直的一條直線,他冷然望著虔誠端跪在地上祈禱的大將軍夫人,神情淡漠,久久沒有收回眼。
倏爾,他大跨步直直得走到大將軍夫人身前,神色霜冷,眼睛無波無瀾,淡淡道:“母親,您能安穩體麵的活到現在,您真不該拜佛,該是拜父親。”
所有的人,武親王府都縱容你太久了,久到你忘記了自己的罪責,久到你不知誰護了你。
是時候了。
“通敵賣國,佛祖護不了你,護你的從始至終隻有父親。”李樞瑾淡淡說完這句話,轉身離去,他步子很穩,每一步恰恰的一尺半,不徐不緩。
“砰!”屋內的大將軍夫人神色驚惶錯愕,宛若被雷電劈了,她全身發顫摔在了佛像前,一下子將佛像從神閣上打了下來。
“哢嗒。”足金佛像就這樣直直摔在地上,好巧不巧直接摔成了兩半。
“啊!!”大將軍夫人望著已然碎裂的金佛神像,脊背驟然升出了一身冷汗,全身汗毛倒立,她驚恐不安,駭得直接大叫起來,黃金製品一般都十分結實,根本不會摔壞。
她驚悸不安、神色張皇得匍匐爬著將兩半佛像抱著胸前,整個身子一直在打顫,顫顫巍巍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兩半的佛像一下子紮破了她的手,她望著手中的鮮血驚悸得將神像一下子甩出,她耳朵轟鳴,不住得回響李樞瑾剛才淡漠的聲音 “通敵賣國,佛祖護不了你,護你的從始至終隻有父親。”
“啊啊啊啊啊!!!”大將軍夫人驚得捂著耳朵,她不要聽這些話,不要聽,她雙手堵著耳朵可耳間一直還回蕩著那些話,字字鏗鏘。
她瘋狂得搖著頭,發髻被她晃得散落,臉上的粉脂也糊著淚珠,狼狽不堪,完全沒有了她一直保養得當端莊尊貴的大將軍夫人的儀態。
她尿流屁滾伏跪著爬到牆角,摟著自己發顫的雙肩不住得喃喃重複:“我沒有,我沒有。”
偌大的寢殿裡回響著她倉皇的驚叫,她耳邊嗡嗡嗡還一直回蕩著李樞瑾淡漠的“佛祖不會保佑您,您心中有惡,前世今生,從不悔改,佛祖必將棄您。”
她又抬手捂著自己的雙耳,又將雙手和頭埋入膝蓋裡,可不行,不行,那句話仿佛佛祖梵音,聲聲隻達心靈,越過所有的阻擋,一遍一遍拷問她的心靈。
她毛骨竦然將自己整個身子埋起來,酷熱溽暑她整個身子如浸泡在數九的寒池裡,從牙根開始咯咯發顫,她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這是心靈的拷問,這是世間最最煎熬的刑罰,她瑟瑟發抖驚惶不安,生不如死。
“啊啊啊!大將軍救我,大將軍救我!”大將軍夫人摟著自己的身子不住得顫,一會兒驚呼,一會兒低語,神魂落魄如喪家之狗。
可她忘了,大將軍已然過世。
這世間最最寵愛她,縱容她的大將軍已過世八年,她卻從未祭奠……
作者有話要說: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特彆喜歡的一首元曲,出自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翠兒:詞曲特彆適合今日的世子。世子再也不是當初風流的李世子了……
世子:冤枉!我從來都不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