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親王暴怒(1 / 2)

李樞瑾望了一眼牆角癱坐、狼狽崩潰的大將軍夫人, 神色複雜, 眉心一直擰著,抿唇微微搖了搖才抬步和武親王夫婦一起進了廳堂。

武親王夫婦目光灼灼望著李樞瑾,尤其武親王妃她緊張得手背上青筋暴起,端莊矜貴的麵容上通紅的雙眼格外明顯, 唇瓣不住得輕顫。

武親王心疼得看了一眼武親王妃, 上前一步攬著了她的肩頭, 一手緊緊攥著武親王妃的發顫的手, 老夫老妻這麼多年,他知道武親王妃心腸最是軟, 最心疼李樞瑾。

“彆怕, 沒啥事, 你看我們乖孫不是還在。”他忍不住出言溫聲安慰武親王妃,用和煦的笑容掩飾心中的痛。

李樞瑾望著祖母武親王妃傷心欲絕又緊張萬分的目光, 心頭一時甜得發苦, 他一時衝動了, 瞞了那麼久,現在要說出前世之事,害最疼愛他的祖父祖母擔憂。

李樞瑾低垂著頭, 平日裡稍稍上挑的鳳眸眼尾耷拉下來,神色猶豫不決, 半響沒有說話。

“小瑾。”武親王見他神色委頓,溫聲喚了他一聲,又伸出大掌揉了揉他的發頂, 神情慈祥和煦,輕聲道:“小瑾說吧,我和王妃總要知道。”

李樞瑾沉思了片刻,想了想,終於慢慢開口說話,他總要告訴武親王夫婦,否則身為人子,他無法阻止母親大將軍夫人。

“爺爺,奶奶。”李樞瑾深吸一口氣,找到了一個切入點,他道:“你們可能不知道前一階段我處理了香兒。”

武親王妃一愣,顯然是全無所知,武親王倒是沉默得點點頭。

武親王平日裡看著老頑童不理府中諸事,正院裡武親王妃做主,李樞瑾院裡全憑李樞瑾喜好,實際上他還是對於府中各項大事有消息,隻是不插手,相信自己的孫子。

武親王妃眼角的皺紋團皺,輕聲詢問道:“為什麼,香兒不是你的大丫鬟?”

“是的。”李樞瑾緩緩點頭,他抿唇朝著武親王夫婦道:“奶奶,你可能不知我還處置了餘嬤嬤,就是母親的貼身丫鬟,香兒的娘,還有香兒的哥哥。”

李樞瑾想起香兒幾人眸中冷厲一閃,他斂了斂情緒對武親王夫婦道:“爺爺,奶奶,母親八年來第一次主動下嘉福寺,也與此事有關,因為我折了她的麵子,當眾處置了餘嬤嬤等人,還讓錦榮將她以瞞上欺主之罪送入了刑部。”

廳堂中一時有些沉默,三人都未言語。

武親王妃望著李樞瑾晦暗不明的眼色,輕聲問道:“我記得餘嬤嬤曾是小瑾的乳母,你很是尊敬她,這回怎麼——”

武親王妃的話說得含蓄,說李樞瑾尊重餘嬤嬤,其實便是縱容餘嬤嬤,李樞瑾性子看著矜貴清冷其實甚是純孝仁善。

李樞瑾兒時餘嬤嬤做他乳母,行的雖是分內之責,李樞瑾卻很是尊敬她,上行下效,武親王府的下人便也尊著餘嬤嬤,視她為半個主子。

“這回怎麼罰得這麼重?”武親王妃想想還是問了起來,她問罷,又低聲補充了一句:“是和小瑾所說的前世有關嗎?”

“嗯,有些關係,關鍵不再餘嬤嬤。”李樞瑾低聲答道,聲音有些低啞,畢竟他兒時大將軍夫人忙於照顧父親和兩位哥哥,很少關注他,是餘嬤嬤當了他半個母親。

“餘嬤嬤瞞上欺主,棗枝細作竊主都乃屬實,是香兒。”李樞瑾緩緩開口,想言又不敢多言,怕武親王夫婦擔憂。

他思忖半天,撿了一句開口:“爺爺奶奶,你們可能不知,香兒她會鳧水。”

“嗯?會鳧水怎麼了?”武親王妃微微一愣,她沒想到李樞瑾會說出這麼一句話,眼尾的皺紋舒展開來,她聲音溫婉帶了一絲調侃道:“你可能望了,你很小的時候,你們一起學的鳧水。”

“啊!”李樞瑾聽言如五雷轟頂,雙目猛然瞪大,瞳孔驟然緊縮,踉蹌一步差點蹲坐在地上,震聲問了一句:“真的嗎?”

“是啊。”武親王妃不知他為何如此激動,她想到了李樞瑾幼年粉雕玉砌又有些淘氣頑皮的樣子,眉目舒展溫和下來,她肯定得回道。

李樞瑾卻麵色陡然變得麵無血色,唇瓣微微顫抖,雙手握拳,指尖深深陷入手掌中,空氣中迷茫著一絲淡淡的甜腥味,他亦無所覺,神色怔楞,陷入了回憶。

他記得上一世唐媱有一天赤腳跑到書房找他,紅著眼睛對他道:“瑾郎,凜兒不是落水溺亡,是香兒害了他,是香兒故意的!”

他卻不信,他對於香兒會鳧水一無所知,他沒有想到香兒會如此的惡毒,他傻傻得被表麵迷惑,認為唐媱想多了。

他記得自己柔聲安慰唐媱,攬著她的肩膀輕聲道:“媱兒,彆胡思亂想了,香兒不會的。”

誰知,他話音剛落唐媱猝然神情大變。

唐媱猝然淚流滿麵,豆大的淚珠如暴雨嘩嘩得落,瞪著圓溜溜紅得滴血的眼睛對他吼:“我明明聽到了,你為什麼不信,你為什麼要包庇香兒,我明明看到了香兒唇角諷刺的笑容,一定是她害了我的凜兒!”

“媱兒,彆哭,彆哭。”他忙想攬著唐媱輕哄,唐媱怒火中燒氣得推開他。

他手足無措,隻能站在一側訕訕道:“媱兒,我們不能憑空斷人生死,要有理有據。”

上一世,他看不透人心,看不透虛偽,以為耳聽為實、眼見為虛,他素日裡知道唐媱不喜香兒,便先入為主認為唐媱此時想多了,誣陷香兒。

凜兒是他們唯一的兒子,他如同唐媱一樣心哀欲碎,可望著唐媱蒼白憔悴的臉蛋,望著唐媱乾澀皺皮的唇瓣,他低聲勸道:“媱兒,我們慢慢放下凜兒吧。”

凜兒重要,在我心裡你比凜兒更重要,那時他認為活人比死人重要,他希望唐媱走出失去凜兒的哀慟。

可,這一句將唐媱點爆了,唐媱驀得瞪著圓眼不敢置信得望著他,唇角咬破吼道:“李樞瑾你真是冷清冷肺,枉為人父!”

說完,唐媱轉身離去,這開啟了他和唐媱的冷戰時間,也是如此,後來馮梔才能輕易得騙過唐媱。

“都是我的錯……”李樞瑾神情怔楞迷惘,無意識低喃,聲音如訴如泣,陷在自己的情緒裡不能自拔。

“啪嗒”一顆飽滿的淚珠滴落在地上,在空寂偌大的廳堂顯得異乎尋常的響亮。

“啪嗒!啪嗒!”愈來愈多的淚珠湧出,李樞瑾愣愣得雙目無焦點,所以他竟然才知道前世所有的悲劇其實皆因他,前是他尊著餘嬤嬤放任香兒,後是他不信唐媱,致使唐媱與他離心。

“都是我的錯……”李樞瑾怔怔得瞪大眼睛,捂著心口,無知無覺無聲得垂淚,他原以為後來所有的悲劇皆因馮梔和大將軍夫人,其實何嘗不是他的錯。

他不信唐媱,才是一切的開始。

武親王妃望著聽了她話之後怔楞無神簌簌落淚的李樞瑾,心一揪一一揪的痛,她神色倉皇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話,她攥著武親王的手眼角發紅。

武親王心中亦痛,但他先安慰得拍了拍武親王妃,又朝著李樞瑾輕輕喚道:“小瑾,小瑾!”

“嗯。”李樞瑾陡然回神,望著擔憂凝視著他的武親王夫婦,他虛虛一笑輕聲。

他拿出懷裡的帕子緩緩拭去自己眼角的淚,拭罷他將手中的方帕細致得折疊放入懷中,那是唐媱親手為他繡得方帕。

他深吸一口氣,麵上又恢複清冷,靜若秋水,他腰背挺直長身玉立,看著矜貴又端莊,他朝著武親王與武親王妃深深鞠一禮,強作清淺的笑意道:“我沒事,讓爺爺奶奶為我擔心了。”

武親王沒說話卻眼神驀然一暗,有些微微潮熱,他忙轉開眼咽下了眼中的潮熱,心中大痛。

他的乖孫李樞瑾總是這麼乖巧懂事,不願意讓親近之人為他擔憂,十歲時喪父喪兄,他躲在角落裡哭得差點斷氣,卻轉身在廳堂柔聲安慰自己、王妃與他的母親。

武親王遞了一個帕子給武親王妃,大掌撫了撫武親王府的背部,緩了緩自己的情緒才朝李樞瑾輕聲問道:“小瑾,說說上世香兒會鳧水怎麼了。”

“嗯。”李樞瑾緩緩點頭,他此時麵上已然靜默,內心痛得摧心折肺,麵上平若秋水。

他眼前閃過一個粉雕玉砌的精致瓷娃娃,軟糯糯喚著他:“爹爹。”

李樞瑾閉了閉眼睛,止住自己心中的痛,他不知何時已然將上次雕刻的凜兒唐媱的核桃木刻握在手心裡,這樣才能讓他更有勇氣:“上一世,我和唐媱也成婚了,我們有一個孩子,叫凜兒。”

李樞瑾聲音徐徐,清越飄忽,讓武親王妃忍不住傾耳傾聽。

“大旭一百五十一年重陽節,皇家祭祖,我們不在府中,凜兒在福池邊玩耍,落入福池。”李樞瑾閉了閉眼,將手裡的核桃木刻握得更緊些,將凜兒的音容相貌記在心裡。

武親王妃攥著武親王的手,屏住呼吸不敢打攪,李樞瑾開口“大旭一百五十一年重陽節”那是八年後,武親王妃便知這是上一世。

“唐媱喊人就凜兒,香兒就在旁邊,她會鳧水,並未下水救人,且拖延喊府中侍衛,等侍衛到了,凜兒已經……”李樞瑾儘可能言簡意賅得說話,卻痛得心如刀絞,鼻梁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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