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書桌旁, 沢田綱吉緊緊抿著嘴唇,眼睛釘在那黑色封麵的筆記本上。他深吸了一口氣,好像終於做足準備了, 才將這封麵翻開。
整潔俊秀的黑色字體映入眼簾, 這是老師的字跡。
夜深了, 少年的房間仍然亮著燈。他的老師給他準備了一個遊戲, 一本本筆記就好像闖關遊戲一樣,攻克一本後才會得到第二本, 包含了所有的學科。
簡單清晰的邏輯知識鏈就這樣展現在眼前,十分容易理解。用更大膽的詞彙來形容,那就是好像專門為他量身定製的一樣。
比看漫畫還要投入,少年沉浸在老師優美的字跡裡,也沉浸在自己逐漸理解某些原先覺得難懂句式的驚喜裡。這種感覺讓人上癮,讓人忘記時間。
敲門聲響起, 是媽媽。
“小綱, 很晚了哦, 要睡覺了。”
“好的媽媽!”
嘴上雖然這樣回應著, 但筆記卻沒有被合上。他貪婪的想要學多一點,再多一點, 似乎背會了所有知識點就會把兩個人的距離拉近,離那個人更近一點。
人的喜歡和喜愛擁有神奇的力量。喜歡上一個人的文章便去他所有的書籍, 甚至去了解他所有的生平。甚至連說話的時候都是那個人的聲音,寫作的時候全然是那個人的語句。
對於學生而言, 喜歡一個老師最直觀的表現——就是愛上他教授的課程,心底也仿佛有無數的熱情正在升起。而這份熱愛會一直刻印在腦海裡,在記憶中,一輩子都帶著它留下的痕跡。
仿佛在一夜之間, 少年擁有了一種陌生的感情——陌生的野心。想要像其他同學一樣可以在課堂上回答他的問題,想要得到他讚許的目光。
想要——更近一點。
就這樣貪婪的,廢寢忘食的,就像沙漠中的旅行者終於找到綠洲,縱身躍入那被曬得滾燙的水裡,神智都被浸泡著癱軟暈眩,那姿態和醉酒的人沒有區彆。
紙上的文字可以被重新劃去,但心靈日記上的字跡永遠不會被擦除。
【課間去請教問題的時候,才發現老師身邊圍了好多人,我沒有詢問他的機會。】
【今天晚上我去老師家裡了,有點難為情,但老師他還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而且誇獎我進步了。我很高興。】
【課堂上,老師說不要被彆人影響,我們唯一值得來比較一番的隻有過去的自己。這句話是說給我聽的嗎?】
【今天有點感冒,帶著口罩很悶,老師讓我注意身體。我又不敢看他的臉了,這次感冒醫生說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免疫力下降。以後要好好睡覺。】
【好緊張!下個星期要期中考了!】
【考前,我又去找老師了,老師問我相信他嗎,我當然相信,所以我好像沒那麼緊張了。】
【騙人啊!!怎麼可能不緊張啊啊!!!緊張的手在發抖啊!但是...但是...那些題目好像變簡單了。每做一道題,我都手就變得更有力氣一點,然後什麼都忘記了,連發抖也忘記了,眼裡隻剩下那些題目。】
【啊啊啊明天就要公布成績了!!!】
......
夏日,蟬鳴聲從窗戶,從各種小縫隙鑽進教室裡,鑽進學生們的耳朵裡。
今天是周一,並盛中學上周五剛剛結束本學期的期中考試。而經過老師們兩日的批改,成績已經被彙總完畢,試卷也會在今天重新發放給學生們。
周一的第一節課是英語課,沢田綱吉坐在座位上,他心臟怦怦跳著,用力的撞擊著胸腔,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
他的十指相交緊握著放在桌麵上,雖然空氣帶著獨屬於夏天的燥熱,但少年的兩隻手都無比冰冷。手心也滲出了薄薄一層汗,冰冷的,無法被空氣融化,仿佛所有的血液和溫度都集中在那飛速跳動著的心臟裡去了。
喉嚨也好像著火一樣的乾,連不自覺的吞咽都顯得艱難。他就在那坐著,一動也不動。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他的老師走上講台。
沢田綱吉的大腦一片空白,呼吸都屏住了,軀體像石頭一樣僵硬。但是與上次不同,此刻他所懷著的感情——是期待。
近了,走近了,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的老師終於停在他身邊了。
緩緩呼出一口氣,沢田綱吉抬起頭,用著飽含著豐富情感的圓眼睛就這樣直直的望上去,釘在那個人手裡剩下的最後一張紙上麵。
但他的感官無一不被放大著,嗅覺,聽覺,觸覺...生怕錯過那人通過空氣與聲波傳遞的任何一點信息。
“沢田同學...”
來了,來了。
就好像上帝的使者在人間宣告馬太福音。
白色的試卷被輕輕的放在桌麵上,他的老師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
“總體進步很大,但偏科可不行哦。”
他終於有勇氣直視那雙眼睛了——那雙黑色的,永遠帶著溫暖笑意的眼睛。
......
並盛中學教室辦公室
一年一班的老師們正聚集在一起,興奮的討論著學生們的成績。
數學老師是個年輕的姑娘,“相原老師,他們國文作文和英語成績真的太厲害了!”
國文老師一本正經,麵對比他小了至少十歲的相原清態度卻十分尊敬,“有幸旁聽過您講課,您文學上的造詣令我心服口服。”
說來慚愧,雖然他才是國文老師,但是不得不承認——一年一班的學生們之所以擁有如此喜人的作文分數是受了相原清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