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祁湛帶著一千駐紮在邊境的精兵踏上歸程。
楚衡給楚妧置辦了不少嫁妝,數十輛馬車跟在軍隊後麵拖了長長一截,與前方鐵馬戎裝的精兵格格不入。
質子祁泓被安排在最前方的馬車裡,由三位軍醫隨行照料,趙筠清本想與祁泓同乘,卻不想祁湛單獨給她安排了一輛馬車,說是質子傷勢未愈,不宜打擾,趙筠清隻能同意了。
但趙筠清也明白,這不過是祁湛的說辭罷了。
現在就將自己與祁泓分開,無非是為祁泓立後做打算,自己雖為祁泓正妃,卻並無權勢倚仗,懷王為了鞏固權力,定不會讓自己當了皇後的。
趙筠清雖與祁泓感情淡薄,但她此去大鄴無依無靠,如今所能倚仗的,不過祁泓一人而已。
祁泓也是一樣。
所以他們兩人必須擰成一股繩,卻沒料到祁湛直接將他倆分開了。
若是就這樣一路到了大鄴,那就真的是任人宰割,再無機會了。
趙筠清挑開車簾,望了一眼前方朱頂華蓋的馬車,問了句:“前麵那輛車裡坐的可是長公主?”
宮女秋蘭道:“可不是麼,皇上對長公主疼愛的緊,深怕長公主在路上吃半點苦,便是車廂都比彆人的大呢!”
秋蘭語氣中酸意明顯,趙筠清笑了笑,問:“聽說長公主這次去大鄴隻帶了劉嬤嬤和宮女靜香兩人隨行?”
“長公主落水前性子太過驕橫,宮女嬤嬤沒有不怕她的,又怎肯隨她背井離鄉去大鄴?倒是皇上說要長公主多帶些伺候,但被長公主拒絕了,也不知在想什麼。”秋蘭頓了頓,繼續用酸溜溜的語氣說道:“瞧著她車廂大,可車裡隻坐了三人,可惜了那麼大的車廂。”
趙筠清挑眉問她:“你想不想過去坐?”
秋蘭沒料到趙筠清會忽然問這樣一句,忙表忠心道:“奴婢跟了娘娘兩年多,什麼苦沒吃過?什麼富貴沒見過?又豈會為一輛馬車所動?奴婢隻是覺得長公主此行太過僭越了,奴婢是在替娘娘不甘呢!”
秋蘭話說了一半,但意思卻很明確。
不管長公主在大靖如何,她嫁去大鄴位份就在趙筠清之下,又豈能用比趙筠清還華貴的馬車?更彆說把車馬位置還安排在趙筠清前麵了,這顯然是沒把趙筠清放在眼裡。
她們娘娘回到大鄴可是要做皇後的!
長公主豈能如此不知輕重?
秋蘭努了努嘴,表情頗為不悅。
趙筠清低低一笑,未在搭話,等到了晌午紮營備膳時,才帶著秋蘭到了楚妧的馬車裡。
楚妧正坐在車廂中間的軟墊上,手裡抓著一把苜蓿草送到兔子嘴邊,眉眼彎彎,神色溫柔。
趙筠清見狀微笑道:“長公主喂兔子呢?”
楚妧見趙筠清來了連忙把兔子放到一旁,起身相迎:“午膳還未準備好,我就想著先把這小家夥喂飽算了。”
楚妧拉著趙筠清坐在軟墊上,兩人閒扯了幾句,趙筠清便借著楚妧隨行宮人少的原由,執意要將秋蘭留在楚妧身邊伺候,楚妧推脫不過,又想著劉嬤嬤年事已高,不宜勞累,便將秋蘭留了下來。
趙筠清笑容晏晏,轉眼便瞧見靜香手裡抱著的黑石脂紫砂鍋,一晃還有水聲,似乎裝滿了湯羹,便笑道:“靜香辦事到底周到,怕長公主吃不慣軍營裡的夥食,竟早早備好了湯羹,長公主這頓倒不用等了。”
楚妧訕訕一笑,道:“這湯羹不是給我自己準備的。”
趙筠清怔了怔,問道:“難不成是給世子準備的?”
“嗯。”楚妧輕輕應了一聲,將兔子往懷裡攏了攏,眉眼低垂,神色頗有些閃躲的意味。
趙筠清將楚妧神色收入眼中,望著那湯羹問:“長公主給世子準備的什麼湯?”
楚妧咬著唇道:“團魚湯。”
“團魚?”趙筠清不禁訝然。
祁湛曾在三年前平坊一戰受了重傷,至今不能食寒涼之物,而團魚大寒,楚妧卻燉團魚湯給祁湛,是故意的,還是不知此事?
趙筠清微微斂眸,輕聲道:“長公主待世子真好,處處都想著世子,現在正是午膳時間,長公主為何不將團魚湯給世子送去?”
楚妧當然不敢將團魚湯給祁湛送去。
那天噩夢之後她便生了場病,雖說不算太嚴重,卻一見到團魚就發怵,更彆提帶著它上路了,於是便在昨天晚上吩咐劉嬤嬤將團魚宰了。
宰的時候是挺痛快的,宰完以後楚妧就後悔了。
祁湛可比團魚可怕多了。
可楚妧心裡還存了一絲僥幸。
畢竟祁湛沒說是帶死的還是活的,反正自己帶了就是了……
楚妧巴不得祁湛忘了此事,如今又怎肯將團魚送去?
這些緣由自是不好與趙筠清細說,楚妧便胡亂找了個理由道:“呃……這魚湯有些涼了,還是晚些再送吧。”
趙筠清微笑道:“那還不趕緊叫靜香把魚湯溫了,一會兒啟程了,世子可就吃不上了。”
楚妧不知趙筠清為何如此糾結團魚湯,試了幾次也沒能將話題轉移,好像趙筠清也和這團魚杠上了似的。
楚妧不願在團魚的問題上多做糾纏,便起身道:“哎呀,我剛喝了許多水,現在肚子有些不舒服,想……想小解,要麼質子妃在車廂裡等我一會兒?”
質子妃?
如今早已離開了大靖,楚妧竟然還叫自己質子妃?
趙筠清暗暗咬牙,麵上卻露出了柔和的笑:“長公主先去吧,本宮在這等著便好。”
趙筠清畢竟是客,讓她乾等著也不像回事,楚妧轉身從小木桌上倒了杯茶遞給趙筠清,道:“那質子妃先喝杯茶,我一會兒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