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妧的手指白而細嫩,被那青瓷茶杯一襯,便如精心雕琢的脂玉一般,不見丁點瑕疵。
隻有大貴之人才會有這樣一雙手。
不像她的,十指上滿是以前做女紅留下的繭和針眼。
可如今卻輪到這雙手的主人給自己端茶了麼?
趙筠清瞳孔微縮,正要伸手接茶,一旁的的劉嬤嬤卻眼疾手快地將茶杯從楚妧手中接過,半彎著腰將茶杯遞給了趙筠清,道:“王妃請用茶。”
經劉嬤嬤這一轉手,遞茶的意味就變了。
趙筠清目光冷了幾分,卻也沒說什麼,伸手從劉嬤嬤手中接過茶杯。
“長公主早些回。”
“好。”
劉嬤嬤帶著楚妧到了馬車外,又走了幾步,才小聲對楚妧道:“長公主日後可不要輕易給人遞茶,遇見些不知輕重的人接了去,可辱沒了長公主的身份。”
楚妧一怔:“劉嬤嬤不喜歡質子妃?”
劉嬤嬤道:“老身不過是個奴才,又哪輪得到老奴說喜不喜歡的,隻是見不得長公主被人輕看罷了。”
楚妧一笑:“隻是一杯茶而已,質子妃應該沒想那麼多,不過……還是謝謝嬤嬤了。”
“人心隔肚皮,長公主又哪知質子妃想的是什麼。”劉嬤嬤頓了頓,道:“不過,如今既然已經離開了大靖,長公主可不能再叫她質子妃了。”
“那叫什麼?”
“質子還未登基,她也沒有封號,暫且叫她王妃娘娘吧。”
楚妧乖巧地點了點頭,心裡嘀咕著,古人的毛病還真多。
另一頭。
趙筠清等楚妧走了以後,馬上就將團魚湯從靜香手裡要了過來,讓秋蘭溫了以後,帶著秋蘭端著湯給祁湛送了去。
祁湛此次是騎馬回程的,自然也沒有馬車,趙筠清在來往的士兵中尋了半天,才在一處僻靜的樹蔭下找到祁湛。
她還未走到祁湛身前,就被傅翌攔住了。
“質子不在這。”傅翌道。
“我不是來找質子的。”
趙筠清解釋一句便想往前走,奈何傅翌一直橫檔在她麵前,如何也繞不過,趙筠清沉了沉氣,忽然揚聲道:“長公主托我送湯羹給世子。”
祁湛的目光望了過來,瞧了趙筠清半晌,忽對傅翌抬了下手示意他撤開,趙筠清對上祁湛那雙陰鬱的眸子便覺得有些心虛,低著頭剛走到離祁湛一丈有餘的地方,便聽祁湛淡淡道:“把東西放下吧。”
意思是讓趙筠清走了。
可他還不知紫砂鍋裡裝的是什麼……
趙筠清抿了抿唇,轉身將湯羹交到秋蘭手裡,悄悄對秋蘭使了個眼色。
秋蘭接過湯羹,小心翼翼地走到祁湛身旁,把湯羹放下,一邊將紫砂鍋蓋子打開一角,一邊柔聲細語的說:“這是長公主昨晚在宮裡就開始燉的,路上一直端在手裡還怕涼了,趁著現在午休,就趕緊吩咐奴婢給世子送來了。”
清亮的湯羹上飄著枸杞和紅棗,露出湯羹的魚殼裙邊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祁湛的瞳孔瞬間縮緊了。
——是團魚湯。
她把團魚燉了?
祁湛目光漸冷,忽地抬起眼來,望著秋蘭問:“你是長公主的宮女?”
趙筠清忙道:“長公主這次隨行宮女帶的極少,所以我就把自己的貼身宮女秋蘭分撥給長公主了。”
“她同意了?”祁湛問。
“是。”
祁湛微微側頭,眸底的光華被陽光一晃,流瀉出點點陰鷙的顏色。
他淡淡道:“知道了,你們回去吧。”
趙筠清壯著膽子說了句:“世子慢用。”便拉著秋蘭匆匆走了。
祁湛目光落在湯羹上,久久不曾移開,一旁的傅翌忽然開口道:“長公主心思單純,送湯應該不是長公主的意思。”
祁湛“嗯”了一聲,嗓音略有幾分沙啞:“送湯不是,燉魚是。”
傅翌微微皺眉,似是不知燉魚有什麼要緊。他望著祁湛問道:“那個叫秋蘭的宮女,可要處理了?”
“不急。”
祁湛緩緩吐出兩個字,指尖緩緩劃過紫砂鍋身,眼底猶帶譏諷之色。
“在長公主身邊安插眼線,又借送魚湯之事試探我對長公主的心思?”
祁湛嗤笑道:“這個趙筠清,還不是大鄴皇後,便已經開始操皇後的心,既然她如此沉不住氣,倒不妨再等等。”
祁湛將紫砂鍋輕輕蓋上,一雙眸子愈發陰沉了:“吩咐下去,長公主的午膳不必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