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妧本不想將頭上的小兔子洗掉的, 可劉嬤嬤說, 額頭上沾血光不吉利,更何況那是世子的血, 世子現在又受了重傷, 若是衝撞了總歸是不好的。
楚妧這才依了劉嬤嬤, 坐在妝台前,看著劉嬤嬤用手巾一點點的擦拭著她額頭上的圖案。
那隻小小的兔子在凝結的水霧中漸漸消散,手巾的柔軟溫熱與他指尖的冰冷完全相反。楚妧的額頭很快又恢複了光潔白皙的樣子, 可瞧著卻是空落落的,不及剛才那般好看。
看著看著, 楚妧眼前便又浮現出了祁湛下午蒼白的麵容和他背上鮮血淋漓的傷。
楚妧眼神黯了黯, 忽地輕聲問劉嬤嬤:“王爺一回來, 就把世子叫去了嗎?”
劉嬤嬤道:“是啊,聽下人說,王爺回來就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 鎧甲都來不及脫,直接把世子叫去了祠堂。”
楚妧啞聲問:“那世子……在祠堂裡呆了多久?”
“呆了快半個時辰了。”
劉嬤嬤歎了口氣,道:“當時臨華院的幾個小廝丫鬟都去了,老奴也想跟去,可傅翌說老奴幫不上忙。但老奴想著,世子出事,您不在府中也就罷了, 老奴畢竟是您從大鄴帶來的陪嫁, 若是老奴也不去, 豈不顯得您太不重視世子了?到時候夫妻不合的消息傳出去,於您也是不好的。”
楚妧輕聲道:“並非是你幫不上忙,是世子不願讓我看到他受傷。”
“男人不願讓妻子看到自己的傷口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世子那麼傲的人。”
劉嬤嬤又歎道:“也是王爺下手太狠了些,老奴在門外聽著那馬鞭聲都瘮人,世子倒是一點聲響也沒有,可縱是鐵打的人,又怎麼受得了這個?王爺對世子也太苛刻了些,若是世子肯說上一兩句軟話,也不至於傷成這樣。”
楚妧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咽回去了。
就算祁湛說了軟話,懷王也不會饒他的。
懷王對祁湛從未手軟過。
並非懷王沒有舐犢之情,隻是這情分從不會用在祁湛身上。
懷王對其它幾個兒子雖然嚴厲,卻很少動手,就算是打也不過是點到即止,根本不會像打祁湛這樣狠。
除了不喜歡祁湛以外,還因為祁湛曾經拿刀刺傷過懷王。
那是懷王第一次用三指粗的馬鞭打他,當時的祁湛確實是想殺了懷王的。
可年僅九歲的他又豈是懷王的對手?懷王甚至都不需要動手,手下的人就將祁湛圍住了。
怒火衝天的懷王幾乎將祁湛活活打死。
最後懷王又將祁湛丟到暗房裡關了一天一夜,等第二天祁湛的舅舅得到消息,從暗室裡將祁湛救出時,祁湛已經奄奄一息了。
懷王從未忘記過祁湛當時的眼神。
惡狼一樣,仿佛隨時都會咬斷他的喉嚨,啃食他的骨血。
他厭透了祁湛。
從他穿著鎧甲,拿著馬鞭打向祁湛的那一刻,祁湛於他便是敵人一樣的存在。
劉嬤嬤見楚妧半天不說話,還以為楚妧被嚇著了呢,可有些話她又不得不說,沉默了半晌,還是看著楚妧,低聲道:“世子出來的時候,紫苑哭的很是厲害,一直到世子回了房間還在哭呢。”
楚妧愣了愣,不知劉嬤嬤為何忽然提起紫苑,但她想著,祁湛表麵雖然冷淡,卻很少苛責下人,不然傅翌也不會跟祁湛這麼多年。
傅翌身為男人,自然不會在外人麵前掉淚,但紫苑心思細膩,見到主子傷的那麼重,心裡總是難受的,哭了也是人之常情。
楚妧道:“她跟了世子三年,如今世子受傷,她心裡難過,自然是會哭的。”
劉嬤嬤根本不知道楚妧說的“跟”與她想的根本不是一個意思,聽楚妧這般說,還以為楚妧毫不在意呢。
劉嬤嬤早看出紫苑對世子有心思,也曾私下打聽過,世子究竟有沒有將紫苑收房,可一部分下人說有,另一部分下人又說沒有,眾口不一的,劉嬤嬤也琢磨不透。
但劉嬤嬤見祁湛對府裡的丫鬟大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態度,連紫苑也不例外,便也放了心,就沒將這事告訴楚妧。
可如今世子受傷,又搬回了自己房裡去住,楚妧照應起世子來,自然不如丫鬟方便,這次楚妧出去玩已有夫妻不和的流言傳出,若是再讓紫苑鑽了空子,對楚妧總是不利的。
劉嬤嬤正待勸說兩句,楚妧卻忽然道:“這都酉時四刻了,晚膳怎麼還沒備好?”
劉嬤嬤問:“世子妃可是餓了?老奴這就去夥房催催。”
“我不是很餓。”楚妧輕聲道:“就是不知世子的晚膳有沒有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