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上的吊穗輕輕搖曳, 楚妧的身子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祁湛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裡恍若無物,卻支撐起了他整個重量。
真的如她所說,一點兒都不疼。
她鼻翼間的氣息拂過祁湛的麵頰,溫熱熱的,惹的祁湛指尖一陣輕顫, 近乎本能地想要擁住她,可是在他坐穩的一瞬,懷裡的人就站起了身子, 像魚兒似的溜走了。
那股幽香便也淡了。
隻有牆壁上的兩個影子依舊時遠時近的交疊著。
楚妧拿了個軟墊讓他斜靠著, 端起床櫃上的那碗魚湯, 放在嘴邊試了下溫度,隨後坐到床邊, 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唇邊。
她的動作讓祁湛有一瞬間的恍惚,遲遲沒有張口。
楚妧見狀眨了眨眼,道:“這魚湯我剛剛嘗過了,不腥的, 你也嘗嘗?”
哄小孩兒似的語氣, 絲毫不顯得造作,聽在耳中格外自然。
包括她拿著湯匙的手,也是格外自然的。
那種感覺, 不像是她第一次喂她, 反而像是她已經喂過他很多次一樣。
祁湛微微張嘴, 那股清鹹的味道便流淌進了他的口腔中, 在舌尖處層層化開,確實是不腥的。
“好喝嗎?”她問。
“嗯,好喝。”
楚妧笑了笑,忙又舀了一勺過去,“那就多喝點,這樣傷口愈合會快些。”
魚湯是白的,她的手也是白的。
似乎比那魚湯還好喝。
魚湯漸漸見底,楚妧又弄了些魚肉,挑去刺喂給他,依舊是那哄騙的語氣,依舊是那溫和的眼神,哪怕他偶爾的不配合她也充滿了耐心。
似乎這天地間,不再隻剩他一人了。
魚湯喂完,楚妧正要扶著祁湛躺下,祁湛卻忽然將她壓在了懷裡,低聲在她耳邊道:“彆走了,晚上就留在這兒,好不好?”
他唇齒間的氣息拂過她耳畔,溫熱微癢的感覺很容易就讓人想起昨晚的事。
楚妧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久久等不到她的回應,祁湛將頭埋在了她的脖頸上,將懷裡的人兒又抱緊了些,又追問了一遍:“好不好?”
他的嗓音是極輕的,帶著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楚妧的心臟隨著他的聲音縮緊,不忍拒絕他,輕輕到了聲:“好。”
*
臨華院外。
暮色已經深了,天空中再不見光,隻剩了那層深藍色的帷幔,重重地壓了下來。
荷香聽紫苑說,她送去的香菇沒有被世子食用時,心裡大抵是不舒坦的。
她皺眉道:“這香菇是從青城運來的,金貴著呢,便是錢夫人也沒分得多少的,我是偷偷拿出來給你的,若是世子食了也就罷了,世子好歹是主子,就算錢夫人發現了也不好說什麼,可是現在那香菇居然被臨華院的仆人吃了,這要是讓錢夫人發現,還不得剝了我的皮。”
荷香是與紫苑一同被賣進懷王府的,早年兩人都在錢氏身邊服侍,紫苑因為長得頗有幾分姿色,而受府裡丫鬟排擠,自然也就沒什麼朋友,荷香是唯一一個肯與紫苑說話的人。
所以當錢夫人要把荷香送到臨華院時,紫苑便站了出來,替荷香去了。
荷香一直很感激紫苑,這些年來,兩人一直互相走動著,荷香偶爾得到了賞賜也會分給紫苑一些,除了脂粉首飾之類,送的最多的就是食材了。
世子對飲食向來不在意,臨華院的膳食自然不比其它院裡,所以荷香送來的食材,大都被紫苑拿去給世子做了膳食,世子雖然從未問過,但她也希望世子有一天可以明白她的心意。
所以當她聽荷香說,府裡從青城那新進了一批香菇時,便央求荷香拿了些出來,讓阿慶燉了碗香菇排骨湯給世子補補身子,卻不料她的心意竟被世子妃賞了下人。
她不懂世子妃為什麼要這樣做。
世子臥房從來不許任何人進的,她每次過去也隻是隔著屏風,可世子妃卻在世子房間裡呆了整整一個下午。
也是隔著屏風嗎?
荷香後麵又說了什麼,紫苑已渾渾噩噩的聽不清楚了,隻記得荷香走前,往她手裡塞了塊羊油。
“你都十八了,再不為自己打算,就要被發配出府了,我們姐妹一場,我不忍你出去受苦,你長得這麼好看,若是能得到世子的青睞,留在府裡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她陪了世子三年,連世子的手指頭都沒碰到過,如今就能得到世子的青睞嗎?
世子妃又為什麼要針對她?連湯都不讓她送。
紫苑垂下眼,看著包裹在牛皮紙裡的羊油,在月光下泛著絲絲白光,捏在手裡又黏又膩,像是已經開始融化了。
紫苑皺了皺眉,剛想把這塊羊油丟掉,腳卻不知怎麼就走到了世子院子裡,一抬頭就看到楚妧端著空碗從房間裡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