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湛將她的小動作收在眼裡,冷不丁問了一句:“你在緊張什麼?”
他的嗓音淡淡的,卻也涼涼的。
“沒、沒什麼呀……”楚妧握住他的手,道:“就是不想見丁正文罷了,也不知皇兄怎麼想的,竟然派他出使大鄴。”
祁湛略一挑眉,道:“我怎麼聽說,你以前和他關係似乎還不錯。”
“……那都是瞎說的,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祁湛輕輕哼了一聲。
楚妧知道他的小毛病又要發作了,便用小指在他掌心中輕輕撓了一下,看著祁湛微顫的眼睫,忽然湊到他耳邊,緩緩道:“我隻記得現在的事,和以後的事……”
那聲音又輕又軟,配上她指尖的動作,直叫人心癢癢的。
祁湛煩悶的心緒消弭了少許,冷淡的麵色也緩和半分,雖然沒有再說什麼,卻輕輕將她的手握在了掌心裡。
三刻鐘後,兩人進了宮裡。
這次的宴席沒有在平時的正宮中,而是擺在麟德殿的偏室裡,說是家宴,所以沒有太過鋪張,似乎隻請了祁湛與楚妧兩個人。
臨進宮前,祁湛忽然被皇上身邊的大太監李公公攔住了。
“世子留步。皇上許多日子未見世子,十分想念,所以想請世子去養心殿一趟。”
祁湛瞧了李公公一眼,冷聲問:“這次宴席,皇上不在麼?”
李公公道:“皇上昨個兒食了些糯米糕,現在有些積食,未曾參加宴席。”
這是特地要將他們二人分開,他若不去,就是抗旨不遵了。
祁湛的瞳孔微縮,眼底似有冰芒一閃而過。
李公公無端打了個寒顫,卻還是恭敬道:“請世子隨奴才走一趟吧。”
楚妧察覺到氣氛的緊張,輕輕晃了晃祁湛的手臂,小聲道:“你先去皇上那吧,我在宮殿裡等你,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她的眼睛黑亮亮的,好似一顆水潤光澤的玉石,十分漂亮。
拋開世子妃的身份不說,楚妧還是大靖的長公主,祁泓總不會蠢到在大鄴皇宮對楚妧不利的。
祁湛心裡明白,祁泓這麼做,無非是想惡心他一下而已。
自己若是不去,正中了他下懷。
他凝視了楚妧半晌,輕輕道了聲:“好。”
楚妧盈盈一笑,對他揮了揮手,手腕上的鑲寶玉鐲在晚霞下晶瑩透亮,轉身隨宮女進了殿裡。
祁湛又朝著她走的方向看了一會兒,這才隨李公公往養心殿的方向走去。
祁泓正靠在養心殿的椅子上,麵前擺著一張棋盤,上麵淩亂的放著幾粒棋子,他瞧見祁湛進來,削瘦的臉頰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在他陰沉的麵色中,頗有幾分死氣沉沉的感覺。
他吩咐太監搬了個椅子過來,抬手示意祁湛坐下,微笑著道:“朕本想和慧嬪一同赴宴的,可是朕腸胃不適,提不起胃口,怕掃了世子妃的興,所以就在養心殿坐著了。”
他這話說的頗有深意,祁湛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她能有什麼興致。”
祁泓眼珠動了動,見祁湛沒有把話題往丁正文身上引,乾脆也繞過了話題,指尖在棋盤上點了兩下,道:“宮裡太監爐火燒的太旺,朕在養心殿坐久了,倒有些煩悶,不知世子可有興趣,陪朕手談兩局,解解悶?”
下棋最為磨人心力,祁泓這麼做,分明是想將他困在這養心殿中,磨的他著急。
祁湛微微斂眸,桌上泛著光澤的棋子很容易就讓他想起方才楚妧手上的玉鐲,也是這樣,盈盈透亮。
他心裡確實是有些焦躁的。
可他麵上卻沒什麼變化,隻是低聲說了句:“皇上請。”
另一廂。
殿內三人圍著圓桌而坐,楚妧左邊是丁正文,右邊是慧嬪,兩人將她夾在中間,你一言我一語的,直吵得楚妧腦袋發懵。
丁正文喝了一點酒,像是壯了膽兒似的,仗著殿裡沒什麼外人,總向楚妧有意無意的提起以前的事,全都被楚妧打了個馬虎眼糊弄過去了。
可另一邊的慧嬪就沒這麼好糊弄了。
她一邊給楚妧夾著菜,一邊笑道:“上次宴席時,本宮就想與世子妃說兩句話,可是當時人太多,世子妃又走的匆忙,本宮隻好作罷,好在這次沾了丁侍郎的光,才讓本宮有機會,與世子妃說上兩句。”
楚妧摸不清慧嬪來意,便也不說什麼,隻是微笑回應。
這麼一來二去的,倒讓慧嬪有些鬱悶了。
她本想先捧著楚妧,好讓楚妧放鬆警惕的,卻沒想到楚妧是這麼個油鹽不進的性子,客套話說多了,她都覺得有些累了,索性換了一種策略。
“本宮瞧著世子妃親切,也不是全無原因的,當年世子與本宮姐姐定親時,也時常像你們如今這樣,成雙入對的,外人都說他們是金童玉女,好生般配,隻可惜姐姐命薄,沒等到嫁給世子那天,便香消玉殞了……”
慧嬪的聲音哽咽了幾分,接著道:“本宮這些年時常想起姐姐,尤其是那天看見世子妃與世子共同赴宴時,本宮就在想,若是姐姐還在,是不是也會像世子妃這樣,處處護著世子呢……”
她說這話的時候,楚妧剛好夾了塊蒸糕吃進嘴裡,那蒸糕是糯米做的,含在口中黏糊糊得一團,嚼不爛又咽不下去的,著實有些反胃。
不過慧嬪特地提起佟蘭,倒讓楚妧先前的擔憂又隱隱冒了出來。
慧嬪會不會,已經知道了她姐姐是祁湛殺的呢?
楚妧心頭一緊。
如果莊國公也知道的話,那祁湛豈不是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