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鶴樓雅間的隔音不算太好,嵬名雲欽獨坐在裡麵時, 偶爾能聽到門外賓客的叫嚷, 聲音雖然不大, 卻也足夠惹人心煩。
他辰時就到了歸鶴樓, 可現在都快午時了,祁湛還是沒有來。
也怪他自己疏忽, 隻在信上寫了地點, 卻沒有寫時間。
一來, 是怕寫多錯多,擔心留下馬腳被祁湛抓住;二來, 他覺得以祁湛對楚妧的在意程度, 肯定天還沒亮就在歸鶴樓門口等著了,又哪裡想得到是這種結果?
嵬名雲欽心情煩悶的喝了口茶。
茶水已經有些涼了,門縫裡飄進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菜香, 緩緩在房間中彌散開來。
好像是……八寶鴨的香味兒。
還有紅燒蹄膀和西湖醋魚……
他早就聽說,歸鶴樓的八寶鴨乃大鄴一絕,可他卻一直沒有機會吃過, 現下聞著,滋味著實勾人的很。
嵬名雲欽咽了口唾沫, 揚聲喚來了店小二, 洋洋灑灑點了七八道菜才罷休。
祁湛不來,他也沒必要乾等著。
先吃飽了再說。
若是好吃,走的時候就給楚妧也帶上一份。
嵬名雲欽先前的煩悶一掃而空,滿心期待的等著自己的八寶鴨。
可菜剛端上來, 祁湛就到了。
嵬名雲欽拿著筷子愣了半晌,才低聲問道:“用過午膳了?可要小二再備副碗筷?”
祁湛瞥了一眼桌上的菜,淡淡道:“用過了,你吃罷。”
嵬名雲欽也不再多言,夾了塊鴨翅送入口中。
祁湛轉身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向窗外。
他今天穿了件暗青色的袍子,頭發用一根緞帶隨意束起,周身雖不見其餘裝飾,卻更顯得他膚色白皙細致,乍一看,就像是冬日裡盈盈而落的雪,乾淨而透亮。眉目微斂時,就連眼下的青痕也沒那麼重了。
他看上去雖然消瘦了不少,可那與生俱來的氣場卻不弱半分,舉手投足間自帶貴氣,就連嵬名雲欽拿著筷子的手也不由得一頓。
要論氣質,他所見過的人裡,沒人比得過祁湛。
嵬名雲欽的目光閃了閃,緩緩將口中的鴨肉咽下,筷子正要觸到那蹄髈時,忽又收了回去,輕輕點了點一旁的八寶鴨,似是無意的問了一句:“這八寶鴨的味道很不錯,世子可常吃?”
祁湛道:“不常。”
嵬名雲欽看向祁湛:“她也不常吃?”
祁湛淡淡道:“她沒吃過。”
嵬名雲欽微微皺眉,問:“那我可要帶一份回去,給她也嘗嘗?”
“好。”
從頭到尾,祁湛都沒有說過一句多餘的話,麵上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語聲冷淡的一點波動也無。
可嵬名雲欽卻分明注意到,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緊了半分。
他的內心分明不如他表麵這般波瀾不驚。
嵬名雲欽注意到祁湛細微的變化以後,心裡也有了些底。
他沒有急著發問,而是細嚼慢咽的吃著口中的飯菜,似是在磋磨祁湛的性子。
桌上的飯菜很快就去了大半,騰騰熱氣漸漸彌散,除了偶爾響起的碗筷碰撞聲以外,再聽不到一點旁的聲響,就連門外賓客的嘈雜聲也漸漸弱了下來。
半個時辰過去,嵬名雲欽的胃已有些脹了,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拿手帕輕輕擦拭了一下嘴角,轉頭看向祁湛。
他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如同佇立在皚皚白雪中的冷鬆。
嵬名雲欽瞧了他一會兒,緩緩移開了目光,揚聲喚來了小二,吩咐道:“再做一份八寶鴨,放到食盒裡帶走。”
“好嘞!”
店小二樂嗬嗬的轉身,還未跨出房門,嵬名雲欽就忽然問了祁湛一句:“可還要備些彆的帶回去?”
店小二腳步一頓,轉頭看向祁湛。
祁湛的身子僵了僵,卻隻是一瞬又鬆懈下來,淡淡道:“備些海棠酥和玉米甜羹。”
小二連聲應了下來,低頭退出了屋子。
屋內有一瞬間的寂靜,嵬名雲欽抿了口茶,還是按耐不住開口了:“阿寧如何了?”
祁湛麵色不變,反問道:“你想他如何?”
嵬名雲欽自然明白祁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