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城門裡是空空如也的。
隻有祁中培微皺起了眉。
駐守平坊的北高將士應該還剩了五十萬,這五十萬人呢?
祁中培心中一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還未來得及下令撤軍,就聽到遠處鑼鼓喧天,一片黑壓壓的北高鐵騎從後方襲來,對大鄴士兵形成了圍剿之勢。
祁中培這才意識到,北高人先前的迎戰與放火不過是在拖延時間,從後方包抄而來的鐵騎才是今天戰役的主角!
幾乎是同時,緊扣在城門裡的門栓終於被擊落,堅固的鐵門在士兵的呼喊聲中被擠開了條一人寬的縫。
汪淮抑製住自己想要躲到城門裡的**,向祁中培呼喊道:“王爺,城門已經開了,王爺快隨末將到城門裡避一避吧!”
祁中培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敵軍,眉間深痕緊如刀刻。
城門裡還剩下多少北高士兵他不得而知,若是貿然退入城中,勢必會形成夾擊之勢,便如甕中之鱉般任人宰割。
就算城裡沒有多少北高士兵,他們五十萬大軍想全部撤入城裡也要一刻鐘的功夫,前麵的士兵爭相往城裡擠,後麵的士兵跟不上,勢必會被北高人圍堵絞殺,即使他自己能先行進城保證安危,可他卻不願拿這五十萬士兵的性命做賭注。
他揚聲喝道:“關閉城門,一個都不許進去!布陣,隨本王上前迎戰!”
說完,祁中培便調轉馬頭,向北高鐵騎奔馳而去。
汪淮急的幾乎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懷王不要命了?!
不進城暫避反而上前迎戰,敵軍那麼多人,又如何打的贏?
連這剛攻下的城門也不要了嗎?
祁中培想尋死,汪淮可不想尋死!
他馬上就調轉馬頭向城門裡奔去。
可緊接著,他就被身側的校尉攔下了:“王爺有令,進城者格殺勿論。”
汪淮道:“我是副將!王爺讓我先進城查看的!”
校尉也不答話,隻是眼神輕蔑的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長刀,汪淮打了個激靈,再不敢進城,忙驅馬轉身向祁中培身後疾馳而去。
祁中培帶領著五千士兵打前鋒,汪淮不敢離的太近,隻在中間渾水摸魚。
鐵蹄激蕩著黃沙向天空中飛去,四周籠罩在一片霧茫茫的黃沙之下,嘶喊聲夾雜著皮膚被撕裂的聲音充斥著汪淮的耳膜,他看不清形勢,看不清敵軍,隻有不遠處那騎著黑馬的魁梧身影頂著箭雨在陣前廝殺。
鮮紅色的鬥篷如巨浪般鼓起,銀灰色的鎧甲在陽光下熠熠泛光,敵軍的頭顱一個接著一個的落下,連帶著周圍士兵也軍心大振,眼看著勝利就在眼前時,忽然有一支羽箭向祁中培直射而去,正中左腿。
祁中培悶哼一聲,伸手便將那羽箭拔出丟到一旁,正待繼續殺敵之時,遠處忽然傳開了汪淮嚇破膽的叫嚷:“王爺中箭了!王爺中箭了!”
祁中培隻是被羽箭射中了左腿,本算不得什麼大礙,可經汪淮這哭喪般的叫嚷,遠處的士兵瞬間大亂,形勢頃刻間便向北高扭轉。
祁中培怒火衝天,連忙喝道:“本王沒事!後麵的士兵趕快跟上!隨本王殺敵!”
可馬蹄與兵器的廝殺聲很快就將祁中培的聲音蓋過,不明狀況的士兵越來越多,在汪淮的帶領之下,紛紛調轉馬頭向著城門的方向飛奔而去,呼喊著:“王爺不成了!王爺不成了!快去城裡避戰!”
祁中培目眥欲裂,鮮紅的鬥篷被飛射而來的羽箭撕裂,手中長.槍被敵軍的鐵錘震的嗡嗡作響,腿上的鮮血越流越多,胯.下的馬兒也漸漸慢了下來。
一旁的校尉頂著敵軍的羽箭負傷上前,將周身的敵軍擊退,用槍柄抵住祁中培越來越傾斜的身子,喊道:“末將護送王爺回城!”
祁中培回過頭去,滿天黃沙之中,依稀可見身側士兵稚嫩的臉。
這似乎是幾天前隨祁湛出征立下軍功的少年。
少年的麵頰已被炭火熏的烏黑,額角處似乎受了些輕傷,不斷地有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滴落,整個五官早已辨不出本來的相貌,可祁中培卻記得這雙眼睛。
那是一雙充滿鬥誌和銳氣的雙眼,透過那雙眼睛,他仿佛看到了年輕時意氣風發的自己。
一如現在這般奮勇殺敵。
他這一生都從未退過,此刻又怎會退?
朝堂再多的籌謀詭計也不及此刻戰場上的酣暢淋漓。
他握緊了手中的長.槍,仿佛找回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不退!隨本王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