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個喜歡彆人觸碰的人。
即使他母妃在的時候,也很少抱他,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將手抽走。
可楚妧卻抓的很緊,像是怕他跑了一般,柔軟的掌心牢牢貼在他的手背上,他甚至能感覺到她掌心那層薄薄的汗。
祁湛眼睫顫了顫,忽地轉過頭來,低頭看著她亮閃閃的眸子,問:“你會告訴你父皇麼?”
楚妧搖了搖頭,似乎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將這事兒告訴她父皇。
她也沒有問他因為什麼受的傷。
仿佛她關心的,隻是這傷能不能長好。
倒是十分純粹。
可祁湛還是微微用力,將手從她柔軟的掌心中抽走了。
他道:“不用了。”
祁湛轉過身去,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腳步比來時的快了許多,似乎在趕時間。
楚妧站在原地猶豫了一瞬,還是提起裙擺追上了他。
“我帶你去找父皇吧。”
帶著些許固執的,她重新抓住了他的手,拉著他走出那樹影斑駁的暗處,拉著他穿過那蜿蜒曲折的小道,拉著他走在正午的陽光下,停留在青石板鋪就的石階前。
她用手指了指麵前的大殿,道:“父皇在裡麵批閱奏折呢,你快去吧。”
有風吹過,他空落的掌心莫名有些涼。
他手微微收緊,似乎想留住那一點兒殘餘的溫度。
他垂眸看著她發髻上閃爍的珠簪,忽地伸出手來,將她頭上的珠簪收走了。
楚妧一愣,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看著他有些茫然的樣子,他笑了一下,轉身走進了大殿中。
再出來時,日已西斜。隻有一個老嬤嬤站在石階前等著他,遞給了他一個小小的藥瓶,道:“公主說小世子摔傷了,讓老奴將這瓶傷藥送過來。”
滾圓的瓶身處折射出一點兒暖黃色的光,很容易就讓人想起那躲在簾幔後的影子,也是這樣,小小的一團,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在掌心裡。
……
抓在掌心裡?
祁湛眼睫一顫,猛地睜開了眼。
手中的藥瓶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柔軟的手。
楚妧的麵容也在他眼前漸漸清晰起來,與夢中那模糊的影子重疊。
長而卷翹的睫毛隨著她恬靜的呼吸微微顫動著,隻要一睜開眼,他就能看到那雙寶石似的眸子。
祁湛的思緒還帶著夢境中的恍惚。
他十歲時確實隨懷王去過一次大靖,不然懷王後來也不會派他去接質子回國。
隻不過他當時的傷還沒好徹底,又因為水土不服生了場重病,已經完全記不清楚自己有沒有見過楚妧了。
祁湛微微皺眉,幾乎是下意識的,起身去床邊的櫃子裡找那支被他收走的珠簪。
他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個放在櫃角的木匣子,輕輕拂去上麵那層薄薄的灰。
這木匣子是他母妃送給他的,倘若他真的見過楚妧,那他肯定會將珠簪和藥瓶一起放在這小木匣子裡的。
因為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夢裡的那股悸動。
他的手搭上木匣上的鎖扣,修長的指尖有一絲細微的顫動。
隨著木匣緩緩打開,他眼眸裡的光亮又黯了下來。
木匣子裡自然是沒有什麼珠簪和藥瓶的。
隻有一枚孤零零的黑寶石。
不過是夢罷了。
祁湛微垂下眼,將木匣合上,輕輕放回了櫃子裡。
他回到床前,看著楚妧熟睡的樣子,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
夢裡的他隻得到了簪子和藥瓶,可如今他卻得到了她整個人。
他已經將她抓在手心裡了,又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祁湛微垂下眼,輕輕在楚妧唇上印下一吻,做了他在夢裡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