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鳳凰胎 下(1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12564 字 8個月前

第五十章 鳳凰胎下

一群人回頭看去, 隻見地上碎著一隻瓷碗,碗中的湯水也儘數潑灑出來, 香蕈、紅棗、枸杞之物滾得滿地都是, 其中有幾塊白嫩的肉掉在李氏腳邊, 她見了那肉, 似腳背被炭火燙了一般,當即縮腳跳上羅漢床,將自己團在羅漢床深處的角落裡。

一邊啊啊亂叫, 一邊用手指去摳嗓子眼,企圖吐出什麼東西來。

那管家隻知道二房李夫人病了, 卻因楊財將她關得緊, 故而未仔細見過李氏的病,隻偶爾經過此院前,聽及房中傳出的隱約痛呼慘叫聲,便也信了楊二爺解釋的“頭痛病”之說,據說發作起來疼痛欲裂,幾欲尋死,所以就連院中一應堅硬物件都撤了去, 花圃也被鋪成柔軟的沙地。

這會兒隨聲衝進來看, 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想起那白衣上師說自家有妖孽作祟的事情來,再看李氏模樣, 可不就是被鬼魂附體了一般?

他驚悚問道:“你們給夫人吃了什麼?”

地上正在灑掃的小婢咕咚跪在地上, 頭也不敢抬, 怯怯回道:“回管家的話,是鳳凰胎,裡頭儘是大補的東西……因著二爺那邊吩咐下來,要給夫人做些補身體的菜色,恰好我們小廚房前陣子新來了個廚娘,是婁州府人,便燉製了這道家鄉菜與夫人吃……”

鳳凰胎是南邊的菜色,正是婁州那一帶傳來的,這道湯菜汁水濃白,鹹香無比,且又能夠補身,總之是好得不得了。

這小婢見小廚房細心熬製了一整天,起先還以為這湯是燉給楊二爺的,她自認還算有幾分姿色,又不甘心隻做一個卑微的灑掃婢子,不由產生了攀附上那好|色的楊二爺的念頭,心想著就算是做個通房丫鬟也好,便好容易求來了送湯的活兒,還以為是趟美差。

誰知道這湯壓根不是給楊二爺吃的,乃是給那瘋婆子李氏。

管家是北人,未曾吃過鳳凰胎這道南菜,不禁大驚,沒文化道:“鳳凰乃是神物,豈能吃其胎衣!”

那小婢忙解釋道:“並不是真的鳳凰胎衣,而是用雞肉和豬肚裹成的……”

鳳凰胎此道,隻是名字奇異了一些,實則就是一道湯燉豬肚包雞,餘錦年曾於南地品嘗過這道當地人家家戶戶都會做的地道菜,實在是湯鮮濃厚,豬肚脆嫩,雞肉酥爛,讓人齒頰留香。

而所謂的“包雞”,乃是一種特殊的做法,即是先將一整個豬肚洗淨,祛除腥臊之味,再選用一隻四個月出欄的土雞——此種不大不小的土雞既不會過老而肉質艱澀難嚼,也不會過肥而使湯汁發膩。

首先,要將雞洗後去除內臟,把準備好的北芪、黨參,取一半,並兩瓣嫩薑填入雞腹,將雞頭雞爪也折進腹中,之後將團成球狀的整隻雞塞到豬肚裡麵,用線將豬肚口紮緊。然後將豬肚雞與剩下的藥材、以及幾顆大紅棗、一把浮椒籽放入瓦罐中,以甜井水慢燉兩個時辰,時時撇去浮油,之後拆件,喝湯吃肉。

這就叫做“包”,因菜中用到了雞這一禽類,為取個吉祥的寓意,便舉其為鳳凰,而豬肚口袋圓咕隆咚地納著一隻蜷縮的雞,可不正宛如是鳳凰投胎一般?

雞與肚俱是溫補脾胃之物,而黃芪黨參亦能提補元氣,這道湯品確實有大補益之功,與體虛病弱及產後之人十分合適。

而以清水熬燉的鳳凰胎乃是基礎版,若是想要再鮮上加鮮,還可用豬骨高湯為底來烹製,並一碗新鮮牛乳增色,綴上筍片、香蕈、枸杞等物,鮮香倍增,乳中透紅。出鍋時湯汁濃白,香鬱回甘,豬肚與雞也肉嫩多汁,簡直妙不可言,使人連吃數碗仍有欲罷不能之感。

除此鳳凰胎以外,南地也有道與之隻差一字的菜,名為豬肚煲雞,卻隻是將肚件與雞一鍋同煲而已,並未將整雞塞在肚中,吃起來便總覺得不如包雞來的鮮嫩可口。

管家聽到這道鳳凰胎隻是豬肚與雞同燉而已,並非真是鳳凰胎衣,這才安下心來,揮揮手令那小婢退下。

他走上前去,朝正摳壓自己舌根的李氏恭敬地拱了拱手,試探道:“……李夫人?明日府上有法會,還請李夫人……”

話還沒說完,便聽李氏激動問道:“可是成空法師?!”

管家說:“乃是一位白衣上師。”

李氏喊:“我隻要成空法師,那個東西又要來了,隻有成空法師有辟邪真丹!……快去請成空法師啊!”

之前那去給李氏溫水的小嬌婢回經此處,餘錦年將她偷偷攔住,小聲問道:“李夫人所言辟邪真丹,究竟是何物?這與你之前上山去找成空法師,並撕毀風波寺中的法華經可有關係?”

小嬌婢聽他提及法華經,將餘錦年仔細打量了一下,這才認出他正是那日在後寺門撞上的小哥,不由羞愧答道:“是成空法師煉製的一種黑色丹丸,夫人每次發作時,服此真丹後疼痛便能有所緩解。以往成空法師都會掐著日子來與夫人送藥,今月那位法師竟沒有如期而至,前幾日,夫人曾派我去風波寺中找過法師一回,並沒有找見,後來夫人藥盒中的真丹吃完了,法師也遲遲不來……夫人又不知從誰人嘴裡聽說,用大師父親筆抄寫的經書製五彩衣來燒,能夠祛邪除災,所以我才……”

她說著頭垂得更低了,隻道:“婢子真不是惡意去撕毀那法華經的……”

餘錦年打斷了她的懺悔,問:“可否將那藥盒取來與我看看?或許能使我對你們夫人的病想出一點頭緒。”

“這……”小嬌婢左右看了看,見其他人均圍著李夫人手忙腳亂,無暇顧及此處,於是點點頭,快步閃進李氏臥房,趁一片慌亂將那隻掌心大的木質玲瓏藥盒掖在袖袋中,偷偷拿出來給餘錦年看,“就是這個了……”

她見餘錦年還未必有她年紀大,不由疑惑道,“小哥兒,你真的能治好夫人的病?”

“先看看再說。這盒子可是隻裝過那法師給的真丹?”

小嬌婢又點頭稱是。

餘錦年將藥盒打開來,湊近聞了一聞,許是木質的盒子極易存味,又或者是放置真丹時間太久,此刻還能聞到一種特殊的清香。甫一聞見,他便蹙起眉來,隻覺得此香味很是熟悉,仿佛是在哪裡聞見過,再仔細嗅了幾下,又覺得是某種藥材的味道。

隻是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他見盒中角落膩存了一點黑垢,應是丹丸落下的渣滓,便以手指碾了一點下來,說著便要往嘴裡伸。

季鴻見狀,趕緊將他手腕握住,輕責道:“也不管是藥是毒,就往嘴裡放?”

餘錦年笑道:“即便是毒,也不可能是劇毒,否則李夫人早已暴斃身亡了,至多是什麼小毒之物,因此即使吃上這麼一小點兒,也不會有什麼大事的,很快就會排出去了,放心罷。”

這哪能放心啊,季鴻神色愈加低沉,竟是不知該如何訓斥餘錦年,楊家人與他不睦,那楊財甚至三番兩次地找他麻煩,若不是自己及時趕到,誰知那楊財的巴掌會不會落到少年臉上?他又是如何做到為了楊家一個非親非故的李夫人,要親口嘗嘗那不知底細的真丹?

“試藥之事,讓小廝來做即可。”季鴻道。

餘錦年搖搖頭:“這藥中是何味道,有何成分,豈是一個不懂醫理的小廝能嘗出來的。”

季鴻拗餘錦年不過,隻得眼睜睜看著少年舔了一下沾著藥膏殘渣的手指,緊張兮兮地盯著他,說:“若是有什麼不適,你及早要講。”

話音剛落,餘錦年“呸呸呸”連口三聲。

季鴻嚇得心都提起來:“如何了,是哪裡不好?”

餘錦年吐了吐舌頭,做怪狀道:“甜死個人了,這是個什麼東西!李夫人所說的真丹,便是這種甜的發苦的糖丸?”

原來是虛驚一場,季鴻鬆了口氣,將藥盒闔上還給小婢,生怕餘錦年再去嘗上一口。

之後又有仆婢來送湯,卻並沒有再盛其中的肚肉,隻是裝了些筍片香蕈,還哄騙李氏說隻是普通的骨湯而已,那李夫人半信半疑地拿勺子攪了攪,見其中當真一絲肉件也無,這才卸下心防。

管家回頭找了找,瞧見躲在一旁悶不吭聲的鄒恒,走過去說道:“鄒神醫,李夫人的病可還能治?”

鄒恒又將那話端出來:“夫人乃是鬼附陰侵……”他見管家皺起眉頭,這才改口,“是中邪了。”

正說著,院外又傳來一聲尖叫。

眾人忙出去查看,隻見一個巡夜的家仆癱坐在地上,腳邊倒著一隻提燈,麵色恐懼地指著前方花圃間的彎曲小徑,顫顫巍巍地喊:“血、血……”

管家忙令人挑燈去看,果然見地上淋漓著一串鮮血,順著血跡走到花圃裡去,兩名家仆瑟瑟發抖地翻開草叢,赫然發現一隻被人割開了死雞,且死狀淒慘,乃是被剝皮放血致死的。

因院中人都跑出來看熱鬨了,便無法繼續壓製楊二爺,那楊財吐出口中的布團,也跑出院子來,擠到管家身邊兒,他隻看了那雞一眼,便大叫一聲趔趄兩步。

這時有個年紀頗大的老家仆說道:“這死狀,倒像是在哪裡見過……”

一些老仆們經他提醒,也恍然大悟,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可不是嗎,那年府上狸貓犯亂,二爺疼養的八哥也是這麼死的。”

狸貓犯亂這事早就不許人提了,如此幾年過去,除卻一些經事的老人,新入府的仆婢們都不知曉,這件事很快就被人們給淡忘。今日這話又提醒了人們,這樁事確確實實發生過,那老管家望著那慘死的雞,心中不免也想到了當年蘭姨娘那樁舊事,頓覺後脊生涼。

他忙不迭指揮下人將死雞處理了,正這時,院中牆頭上掠過一線綠瑩瑩的光。

一個婢子眼尖,指著道:“哪裡來的狸貓!準是那狸貓咬了這隻死雞來!”

管家聽見狸貓二字,不由打了個激靈,楊府上自從蘭姨娘那回,已多少年沒有貓敢來了,今日在法事當口陡然進來隻狸貓,可不就是怪事!他又是惱又是怕,當即叫上了十幾個家丁,還沒等這下家丁抄上家夥去追那隻花狸貓,便又神色慌張地跑來一個老婢,叫“不好了”。

“……”今夜是注定不得安寧了麼,管家煩喝道,“又是什麼事?”

老婢氣喘籲籲地扶著腰,說:“蘭桂院、蘭桂院裡,有……”

“有什麼,快說!”管家一聽是蘭桂院,心中警鐘大作,那院子已好些年沒進過人了——其當年正是蘭姨娘居住的院落。

“蘭桂院裡突然來了十好幾隻野貓,叫得可凶!不知道是哪個小賤婢,往裡頭扔了好幾隻死魚死雞,被那些貓雜種們啃吃得血淋淋的,如今院子裡滿地儘剩心肝肚腸了!”老婢終於一口氣將話說完了。

她的話不說還罷,一說就將人惡心得倒退三步。

正說著,又有兩隻狸貓翻牆頭跳進來,嗷嗚叫著往蘭桂院裡跑去。

其中一隻狸貓從楊財腳邊飛快的擦過,仿佛是一隻鬼影掠過去了,楊財此前被血肉模糊的死雞嚇得還沒返過神來,又見著貓影,當場兩眼一翻撅了過去。

“是狸貓,狸貓精來了……”

“那蘭姨娘回來報仇了?我那日就說,莫要打滅那妖物,那得跟黃仙兒似的,用好吃好喝的請走才行……你看,這報應不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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