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年夜飯(2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13552 字 8個月前

季鴻看他滿臉蕩漾,趁著眾人說話無暇注意這邊時,悄悄貼上去,偷吻了下少年的耳緣:“想什麼呢?”

餘錦年厚著臉皮燦爛道:“想我小時候真可愛!”

季鴻忍俊不禁,悄聲道:“現在也可愛。”

餃子可以慢慢包,年夜飯菜卻是得趕快籌備了,不然一些硬菜尤其是各色大葷做不出來,白瞎了準備好的食材。餘錦年叮囑好葷素餃子要分開擺,便起身回到廚房,著手烹製菜肴。因著此時時間還早,他先將耐火候的冬筍火腿煲燉上,便開始做比較費功夫的精細菜。

年節的菜不在乎有多山珍海味,最重要的是要有個好意頭,雞和魚是必備的,投個大吉大利、年年有餘的說法,紅燒肉更是意味著紅紅火火,還有四喜丸子、八寶飯等常備菜色。

魚是團頭魴,肉滑嫩而少刺,利五臟而助肺氣。魚斬斷頭尾,又快刀從魚脊到魚腹縱截成厚片,脊骨雖斷,魚腹柔-軟處卻還連著一層皮,此時把魚放在大圓盤上順方向抹展開來,整條團頭魴就似孔雀開屏一般綻在盤上,然後頭與尾前後擺盤。

這菜叫富貴開屏魚。

之後是抹鹽、淋黃酒、少許米醋,片好蔥薑鋪在魚腹之下,稍醃製一會兒。魚好熟,且剛出鍋時最是鮮嫩肥軟,所以此時也不急著全部做完,畢竟之後隻要上鍋蒸熟,再用熱油熬了豉醬椒辣趁熱澆上去即可,用些枸杞、蔥末點綴。

餘錦年把魚放在一邊,又搬了小杌子蹲坐在廚房裡剝蝦,河蝦瘦小些,且有些紮手,但為了好吃也就不怕麻煩了。剝好的蝦碾成泥,與香菇碎末、糖鹽、蛋清和生粉攪拌成餡,蝦殼卻也沒扔,準備廢物利用炸成酥脆蝦殼,撒上椒鹽來吃,也是道不錯的小零嘴。

拌好餡,他又洗了大白蘿卜,切成一節節的大小,剛好握在手裡來雕,倒也不至於雕得多精細,至少是要刻成個小杯子,好用來裝著蝦泥香菇餡,蒸成白玉盅。

他正雕著蘿卜,季鴻跟進來了,他將端著的一胚餃子放在灶台空處,便彎腰湊了下來,看他在做什麼。餘錦年仰頭與他接了一吻,吮含著唇-瓣好一會兒才退下來,又旁若無事地低頭繼續雕蘿卜,還哄慰季鴻道:“乖,彆擾我乾活兒。”

季鴻笑歎一聲,倒也不知是哪個先湊上來的,末了反倒怪起了彆人來。

四喜丸子八寶飯,富貴開屏白玉盅,五福臨門清甜糕,如意吉祥糖酥角。

一道道上了桌,一聲聲納了福,從灶台到桌台,走的是尋常路,過的卻是吉慶年。原本以為隻不過冷冷清清幾個人的年,這樣三差五錯的竟然也湊滿了一屋子。餘錦年在院中擺了供桌,插上香台,他雖然並不信這些,但麵館裡還是有其他人信的,比如閔家那二位,則甚是恭敬,並朝著北方遠遠行了大禮,意在向遠在夏京的閔家二老謝今年不能侍奉膝下的罪。

餘錦年小聲問季鴻:“你怎麼不去拜一拜?”

季鴻隻笑:“我不信神佛。”他說罷,細細觀察了一番少年的表情,卻發現他吃得開心,分毫芥蒂也無。

不信神佛這話說得簡單,這年頭,人人皆敬仰鬼神,頭上三尺有神明,你說你不信鬼神,就是離經叛道,就是不合禮法。餘錦年雖然已經學會入鄉隨俗,偶爾還會去寺裡祈福,其實骨子裡裝的還是無神論,自然沒有什麼彆樣的感覺,也更不會對季鴻這番說辭有什麼介懷,甚至還隱隱高興。

這樣以後他就不用小心翼翼怕說錯什麼話啦!

拜了神佛,該開飯了,餘錦年跑去搬出釀好的羊羔酒,封泥敲碎,便有濃烈酒香撲鼻而來,上層清液白如玉脂,香遠味甘,盛在酒壺裡,斟在杯中,漸漸有淺淡木香味道飄出。餘錦年是個小酒鬼,未等開席就先飲了一杯,閔雪飛倒是好品酒,且好品好酒,可今日他有疾在身,看著眼前好酒好菜,自己卻隻能吃餘錦年給他專門準備的病號餐。

照餘錦年的意思,叫他來隻是不忍看他一個人躺在客棧裡孤苦伶仃而已,想大魚大肉那是不可能的。

兩張桌子拚在一起,眾人吵吵鬨鬨地開席吃飯,久不出房的二娘也被攙扶出來,湊湊這過年的熱鬨氣。一碗麵館裡都是些矮桌矮凳,比不得他們相府國公府裡的高門大戶,這一群貴公子們都坐得擠擠歪歪的,而且在一碗麵館,餘錦年也不在乎什麼身份高低,主子下屬都熱鬨一桌。

閔懋說了句大實話:“比家裡好玩多了,府上那麼多規矩,真是煩都要煩死。”

“這幾日沒規沒矩的,我看你倒是欠收拾。”閔雪飛本就哀怨自己的年夜飯太過寒酸,遂毫不留情地打擊了閔懋。

這年夜飯吃的也不全是美味佳肴,更是席間的熱鬨氛圍,最後是二娘和季鴻吃到了銅錢餃,來年定是要轉運生福的。二杯酒湯下肚,閔懋個話嘮更是關不上他那話匣子了,聊天侃地地講起這些年他四處遊覽時所見到的奇人異景,他好一番聲情並茂,旁的詩情畫意又會給他添油加醋,簡直比說書唱戲還精彩。

閔雪飛也被他逗得樂起來。

酒過三巡,酒令、擲骰、搏豆子都挨個玩了個遍,餘錦年有輸有贏,但論起喝酒來,他餘錦年沒有在怕的,酒盅一字排開,他也能喝得乾乾淨淨,閔懋則已喝的暈頭轉向。阿春和穗穗捧著甜醪糟,也算是沾了個酒意。

時近午夜,街上已能零星聽到三兩的爆竹聲,清歡便領著阿春穗穗出去燃爆竹玩。這爆竹也分優劣貴賤,上等精致的用紙筒麻線裹上硫磺等火-藥,編成串,外頭有糊紅紙的,也有不糊的,一點火,頓時劈啪亂響,大概就是後世鞭炮的前身了。而次一些的,用竹筒放進硝石,扔到火裡去燒,也能咚一下炸掉。

而窮人兒女卻也有窮人的玩法,直接把鮮嫩的小竹節扔到火堆裡,燒那麼一時半刻,照樣能夠炸開來發出響亮的聲兒,隻不過沒有加了硝石的刺激好玩罷了。

但怎麼頑不是頑呢。

餘錦年第一次頑這麼古早的小玩意兒,便跟著扔了幾個硝石小竹筒,一丟手,就趕緊跑走,唯恐那竹節爆開打在自己臉上。阿春則像是個老手了,大概是年年都有荊忠陪著他玩的緣故,不僅會玩,還玩得花樣百出,街鄰其他出來放爆竹的小孩子都跑過來看,他帶著一長串手短腳短的小尾巴從東跑到西,儼然成了長街上的孩子王。

餘錦年伺候困倦了的二娘回去歇著,又把自己的珍珠金豆貢獻出來,畫了棋格,給季鴻和閔雪飛兩個作棋盤用,雖說簡陋了一些,卻也彆有風趣。眾人吃得酣飽,正要收攤,一碗麵館又來了兩個不速之客——薑秉仁和石星竟也偷偷溜了過來,見麵館裡如此多的人,還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

從素不相識到相談甚歡,隻不過一盞酒的功夫,更何況在場除了薑秉仁,其他人都算是老相識了,今次相見,更像是遠隔十年的再度聚首,頗是令人感懷。畢竟十年前,主仆有彆,就連石星、段明他們都還是朝氣蓬勃的少年郎,而這一轉眼間,季鴻、閔霽都已及冠,就連奶娃娃閔懋,都成了一棵話嘮小青蔥。

由於守歲隊伍的壯大,餘錦年又轉回廚房,添了兩個新菜,又將吃剩的菜盤折一折,重新下鍋一炒,雖說賣相差了點,但吃起來也沒什麼區彆,就是有些對不住外麵那群穿金戴銀、從沒吃過剩菜剩飯的貴公子們了。

又一陣持酒夜談,閔懋倒和薑秉仁投了性子,大概兩人都是不問世事的小少爺,就如何花天酒地、揮霍敗家,都彆有一番心得,氣得閔雪飛險些腹痛再作,而石星則是一臉無奈。

喝到最後,天還未亮,在外頭瘋玩了一晚上的穗穗和阿春都熬不住了,兩人又玩了會兒小沙包就睡了過去,清歡前前後後照顧他倆,給一大一小都披上一層小毯子,自己也靠在桌上閉了眼。於是前堂隻剩下一群大老爺們兒喝酒劃拳。

感情再深,悶著悶著也都醉了,石星手忙腳亂地應付薑秉仁,閔懋則端了酒杯過來,把他哥擠到一邊,和餘錦年挨著坐了,趴在桌上湊著頭說話,兩人都以為自己將嗓音壓得很小了,其實不然,是一個賽一個地嗓門大,恨不能將偷偷說的那些小秘密都吼到天上去。

閔懋把前年打破了他二哥一隻琉璃冰瓷盞,卻把事情推到了他大哥頭上的事兒都倒了出來,閔雪飛這一晚上可是被他好一頓氣,此刻聽了這番招供,那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閔懋卻並未體會到來自背後的威脅,猶自傻笑著問餘錦年:“我說完啦,該你說了。一個秘密換……一個秘密!”

餘錦年歪著腦袋想了會,實在沒想到自己有什麼稱得上是秘密的東西,如果真的有的話,那就是:“我啊……我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

閔懋皮笑肉不笑:“騙子。快點兒的,我都說完了,你還要反悔怎麼的?”

餘錦年心想,我說的是實話啊,可是你不信怎麼辦。他隻好重新想一個,想來想去突然靈機一現,滿口酒氣地湊過去小小聲道:“我、我有……想娶的人啦!”說著還哈哈笑起來。

閔懋一下來了精神,極其八卦地問他:“是誰,哪家的女娘,好不好看?”

正手談一局的季鴻和閔雪飛也聞聲看過來。

“好看,可好看了,比你好看多了。”餘錦年借著這話將閔懋好一陣褒貶,閔懋自然不服氣,非要他說說看是哪家的女娘,他要去看看究竟有多美。醉酒的人是沒有分毫理智可言的,餘錦年哼了一聲,慢吞吞、晃悠悠從凳子上爬了起來,大著舌頭道:“等著,這、這就……給你看看!”

他踉蹌兩步,呼啦一聲撲倒在季鴻身上,沒等季鴻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餘錦年就已經掰著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僅是貼上還不夠,因他感覺到季鴻沒有回應,他又更深一步,撬開人的唇縫,把舌尖伸了進去。

瞬間堂中鴉雀無聲——閔雪飛手中的金珠吧嗒一聲滾到桌上,閔懋頃刻嚇醒了酒。整個屋裡隻有薑秉仁還鬨騰著,他聽後麵突然沒了動靜,還轉頭看了一眼,指著餘錦年張嘴笑道:“哈,哈哈!”又回頭去捧石星的臉,“我們也行。”

“不行。”石星恨不得捂上臉。

薑秉仁不樂意了:“怎麼不行?!”

石星隻好退一步:“行,回家再行,好不好?”

薑小少爺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好吧,回家行……”

好在閔雪飛早就看出他們的這一層關係,隻是吃驚於這名少年的膽大妄為,很快就收拾了情緒穩定下來。閔懋則是完完全全地被震驚到了,手裡的酒盅也咣當一聲砸在腳背上,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餘錦年口中那個“想娶的”、“比他美多了”的那個人,竟然是酈國公世子,而且京城內外那麼多名門淑媛想要嫁入酈國公府,卻還沒有哪個敢直接上嘴的!

“完了完了完了,你完了。”閔懋過去扒拉餘錦年,像從一株珊瑚上往下扒拉一隻八爪魚,“你這個不行,快快快鬆嘴,非禮皇親國戚是要砍頭的!”

之前閔雪飛還以為他這個三弟隻是脾性好玩,今日一瞧……分明就是個傻子。

餘錦年張嘴換氣,靠在季鴻身上抱怨道:“他好煩。”

季鴻道:“不理他。”

餘錦年纏在他身上不願意下來,季鴻隻好又搬了張凳子擺在身邊,這回他下是下來了,卻抱著季鴻一隻左臂做抱枕,時不時拿額頭蹭一蹭他的肩膀,一會兒要抱,一會兒要喝水,也虧得閔雪飛足夠鎮定,才能在這二人麵前淡定下棋。

倒是閔懋一臉恐慌:“這,什麼意思?”

薑秉仁嘻嘻笑著踹了他一下:“意思是,就你是個傻子……哈哈哈!”

鬨騰一宿,夜儘天明,長街上燃爆竹的小火堆已燒成了一簇一簇的灰燼,裹著炸碎的紅紙片和碎竹筒,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煙硝味,各家門前的紅燈籠搖搖曳曳,燃儘了最後一滴蠟。一碗麵館前堂中一片狼藉,東倒西歪。

寬大的朱紅鬥篷下頭突然鼓起一個小包,裡頭蠕動了一番,一隻手伸出來,撥開毛茸茸的兔毛鬥篷,從底下探出一個睡眼惺忪的腦袋來,他揉了揉眼睛,欲睜不睜地四處看了看。

見季鴻在自己身旁,即便是趴在桌子上睡,也睡得風姿優雅。

再往後一看,真是“橫屍遍野”。

餘錦年晃了晃仿佛被人敲了一榔頭的腦袋,零散記憶湧上來,他揉著腦袋悶哼兩聲,卻冷不丁想到了什麼,霍然驚醒:我昨天晚上都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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