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壽胎丸(1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12130 字 4個月前

第一零二章

既答應了去瞧, 餘錦年自然全心全意,倒不像是某些人,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生怕他是假意托詞, 實際上是為了找機會替那畜生報仇,故而一路上眼睛瞪得似雙銅鈴, 跟要把他吞吃了似的。

餘錦年也未將他掛在心上,進了房間後, 先是聞到了一陣菜香,之後便看到了桌上的幾碟佳肴, 不過瞧這情形, 幾枚花卷兒安安靜靜地躺在盤子裡, 杯碗整潔,想來並沒有得幸被主人吃上幾口。

引路的侍女挑開一襲紗簾, 後頭便是齊文君休憩的臥榻了。

屋裡多日未見陽光,微微發悶, 讓人十分不舒服。

繡褥上躺著位臉色蒼白的年輕夫人,眉頭緊鎖, 雙眸闔閉,看著是虛弱無比。餘錦年想起前兩日在後院碰上齊文君, 彼時她雖看著瘦弱些,卻遠不致於如此。含笑快步走到榻前, 輕輕握著齊文君的手, 小心掖了下被角, 喚了聲“姐姐”:“大夫來瞧病了。”

齊文君似乎有所感應,睫毛稍稍扇動,但許是實在沒有力氣,那雙烏睫似垂死的蝴蝶般掙動片刻,勉強睜開眼看了看含笑,隨即便臥伏在蒼白的眼瞼上,消寂無聲了。

含笑忙給餘錦年讓出個地方:“餘小公子,您快來瞧瞧。”

餘錦年環視四周,見伺候齊文君的兩個侍女都是一副瘦弱不堪的模樣,其中一個臉色蠟黃,另一個則頭發枯糙,怎麼看也不像是在大官人家裡伺候的仆婢,又或者是因為她們原本在府上就不受寵的緣故。轉眼再看床上之人,也是兩頰清瘦,他皺眉問道:“夫人這幾日都用過什麼膳食?”

含笑搖搖頭,歎息道:“能用些什麼,舒坦的時候也就吃一兩夾的菜,精神不好時能咽下兩口清粥都謝天謝地。我總勸她不必憂愁,可是姐姐生性-愛多思多想,總是有這般那般放不下的事,又如何能吃得下東西。”

旁的一個侍女應和道:“今日早起時,夫人也隻說心口發慌,身子無力,悶得很。所以至方才,隻用了一小碗稀湯。這兩日傷——”話至一半,戛然而止,她偷偷向齊文君看去,搖了搖頭,“……沒什麼,是婢子說錯了話。”

但她即便不說,有心的人也能聽懂幾分。

季鴻順手拿來張矮凳,擺在床邊,餘錦年朝他笑了笑便坐下,囑含笑拿出齊文君一隻手臂來好把脈。

呂言嘉自打進來,便心有不服,眼下當真見到齊文君氣息微弱地昏睡在病榻上,這才意識到她病情的嚴重,縱使心裡有些彆扭,卻到底也是害怕齊文君有個三長兩短,更害怕這病是因他而起,遂不敢再阻攔餘錦年去瞧病。

撩開了齊文君的衣袖,餘錦年不由屏住了一口氣,這手腕上的一塊塊淤青,哪裡像是位貴夫人該受的傷,最驚駭的是,竟還能看到兩條索痕。他心中忍不住將那呂王八蛋痛罵一頓,可又不得不先沉下心來,微閉上眼,靜靜地感受指下躍過的搏動。

其實自方才見到齊文君這模樣,他腦子裡就瞬間活起來,很快就就生出了數個猜測,眼下隻需要將這幾個推斷一一證實或者排除即可。手指在寸關尺三位上輪流變化著輕重,對應著早已爛記在心的脈訣,仿佛一張高速飛轉的八卦圖,漸漸扣合上相應的方位。

可又一瞬,餘錦年輕輕皺起了眉頭。

他睜開眼問含笑和諸位伺候侍女:“方才夫人是怎麼暈倒的,你們可見著了?”

侍女趕緊連珠炮似的回答:“正是小夫人勸著夫人多吃兩口時,夫人突覺頭昏腦漲,想要起身斟茶來喝,這一起一站的,也不知怎的了,就突然栽了過去……可是嚇死了我們幾個!”

含笑也跟著點頭:“是這樣沒錯。”

“之前,或者說前些日子,夫人可有什麼異樣?”餘錦年又摸了另一邊的脈,“可經常抱怨頭昏、胸悶、乏力,或者常常記不清東西……之類的話?又或者,頭痛欲嘔?”

被他這麼一點,含笑恍悟似的道:“嘔倒沒有,就是姐姐頭前兒還常說,最近不知怎了總是晃神,記不得將書放在了哪兒,有時多走幾步便道困倦疲乏,原是這病早就埋了根!”

餘錦年起身,低聲道了“失禮”,便兩指一捏,掀張紙似的掀開了齊文君的眼皮,嚇得含笑一個驚呼,緊接著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便輕輕捏了下齊文君的下頜,令她張開嘴來,飛快而倉促地看了眼舌象。

隻見齊文君兩側眼瞼發白,舌質淺淡,指甲也無甚血色,再對應含笑及侍女所說的頭昏、乏力等症,當能輕而易舉地斷出,是有些血虛的原因在裡頭。不過今次昏倒,除了血虛作怪,更多的恐怕還是因為齊文君近日不思飲食、體弱無力,當然這隻是其中一方麵,而她突然站起,致使一時氣血供應不足,才是誘因。

兩相結合,這才導致她的突然暈厥。

然而這卻不是重點,若是單純氣血兩虛,待她自然蘇醒後,在日常飲食中稍加注意些,或添幾副雙補劑,慢慢補益便也沒什麼大礙,隻是當下更重要的是……

餘錦年凝起眉頭,低頭仔細思索了一番,待再抬起頭來,便顯得有些猶猶豫豫,他回頭瞧了眼呂言嘉,見那王八蛋仍跟盯賊似的盯著他。他暗中腹誹道“我還能將你夫人變沒了不成”,嘴上卻輕咳兩聲,勾勾手指叫來一個侍女,兩人對著頭退到一邊說起悄悄話。

呂言嘉往前一步,被季鴻攔住:“稍安勿躁。”

“……”

餘錦年與那侍女也沒聊什麼,不過是問了問病者的一些特殊情況,隻是這些話不方便當著那兩個大男人講罷了——當然,沉迷診斷病情的餘小公子自然忽視了自己也是個“大男人”這樁無可爭議的事實。

所以那侍女聽罷餘錦年的問題,耳畔瞬間飛了一層粉紅。

但看著餘錦年態度謙和,並無刻意輕薄調戲之象,於是壓著羞臊,低聲又低聲地一一回答道:“那、那種事,我們做婢子的也不能儘知……不過這幾月,我們夫人身子一直不適,又因為……”她回頭悄悄瞄了眼含笑,蚊子似的說,“因為小夫人更得寵些,所以我家公子已經好幾月沒來夫人房裡了。”

她歎氣一聲:“偶爾來時,也是因為夫人哪裡惹了公子不痛快……總之,不是為那事來的。”

餘錦年點點頭,心裡又轉了一回。

聽這侍女又壓著嗓音道:“至於月信,倒是會有,卻不準。而且我家夫人少時從未有肚痛的毛病,這陣子也不知吃壞了什麼,又或者是受了寒,總說這腹中隱隱發痛。頭個把月也請過大夫,說是有瘀,便開了些活血的藥吃著,可也不見轉好。倒是一吃那藥,遲遲不下的月信就能下來一點點……後來,因這腹痛總也沒起色,也就不管它了。”

餘錦年聽得心下一寒,匆忙問道:“她曾吃過多少……多少活血藥?”

侍女瞧他眉宇間擰作一團麻花,便以為事態嚴重,趕緊如實相告:“倒也不多,活血的藥畢竟傷身子,夫人又不喜那苦味,每次聞了藥味就要嘔,所以也未曾吃下太多。小先生,可是這藥吃得不對?”

“不好說。這位姐姐,你莫要隱瞞,與我仔細說說夫人月信的情況,是多是少、是紅是黯,什麼日子來的,什麼日子去的,都講清楚。”

雖然還有些不好意思,那侍女也不敢遮掩,將這些情況都跟他實話實說了。餘錦年聽到侍女說到這幾月呂夫人的月信不同平常,屢次隻有艱難的一星半點,不禁沉思良久,將自己腦海裡冒出來的猜測又深想一層,過了會重又折回床邊,客客氣氣道:“容我再試一下夫人的脈象。”

侍女哪敢不從,趕緊將自家夫人的手腕自被中拿出來,忐忑地盯著這個年輕的小大夫。

把脈後,餘錦年慢慢退到季鴻身邊,皺起的眉峰始終沒有舒展開來,那呂公子耐不住性子,略顯急躁地問道:“有話便說,何必吞吞吐吐!可是文君的病有何不妥?”

平日裡未見對自己妻子如何關懷,現下見人病倒才知發急,未免太晚了點罷!

餘錦年撒白他一眼,沒好氣道:“確有不妥。尊夫人的脈細中有滑,如盤滾珠,隻是太弱了些,顯然是身體過於虧虛了。先前又有那活血藥作惡,如今還能好端端的沒出什麼大礙,已是謝天謝地的奇跡!”

季鴻久病成醫,也讀過幾本醫經,聽到少年這種說法,隱約就揣測到了其中含義,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不過呂言嘉自恃高潔,聖賢書以外均不屑涉獵,故而對醫理是一竅不通,此時見他二人均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由氣悶道:“到底是何病?”

“請小先生直言,姐姐究竟患的是何病?”含笑也擔憂地望著餘錦年。

餘錦年歎了口氣:“細中走滑,若方才兩位侍女姐姐所言非虛,此脈象所示……恐是孕脈。”

“什麼……”房間中忽地響起另一道訝異的聲音來。

眾人聚神看去,卻原來是昏睡中的齊文君不知何時自己醒來了,正強撐著一隻手臂要坐起,她本就虛得厲害,這會兒一動彈,剛有了一點血色的臉又瞬間褪得蒼白如紙。含笑忙去扶她,卻被她輕輕推開,目不轉睛地望著餘錦年的方向:“小公子再說一次,這脈是何脈?”

餘錦年以為她是睡夢初醒,沒有聽清,便又重複一遍道:“確是孕脈無疑,恭喜夫人——”

“——不可能!”齊文君驟然一斥,驚得餘錦年下意識閉上了嘴,倒退一步,隻見她一個勁地搖頭,嘀咕道,“不可能,一定是你診錯了!”

她抬頭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餘錦年:“我才來了月信,怎麼可能有孕?”

餘錦年納悶片刻,心想彆家夫人聽到自己有了身孕,怕是歡天喜地還來不及,怎的這位呂夫人竟是這般的驚恐錯愕,他道:“以我所看,那並非是月信,而是胞漏之病。有些孕婦在剛懷上胎時,偶爾會有漏紅,這是正常的,若是漏紅次數不多,便不必恐慌,待月數大了,胎兒著穩後,自然會好。”

含笑剛鬆了口氣,他又說,“隻是夫人本就體弱,之前又吃過少量的活血藥。這病就不得不重視起來,且以後需得好生調養,否則恐有小產之虞。”

齊文君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用手掌輕輕地摸了摸,隻是嘴裡仍舊念叨著“怎麼可能”。

含笑疑惑:“不瞞小先生說,之前我們也請過大夫來診脈,其中不乏是當地名醫,卻都沒診出姐姐有喜,怎麼突然的就……”

餘錦年微微抿唇笑道:“並非是先前的大夫們醫術不精,也不是在下醫術有多奇,而是這胎兒自有變化,若想要診出,少說也得待胎兒落成兩月左右,且須得悉知前史,四診合參方可。我剛才也是問了許多問題做參考才能有此推斷,因此,前人沒能早瞧出來也是無可厚非,餘某不過是趕上這好時候了。”

在旁邊愣了好一會兒的呂大官人終於醒過神來,臉上漸漸從質疑轉為巨大的驚喜,他手足錯亂地在原地轉了轉,才想起要往床榻的方向去,直走到齊文君麵前,牢牢攥住她的手,樂道:“聽見沒有,你有喜了!”

齊文君閉著眼,將手從對方掌心中抽-出,無力地向後一靠,冷笑道:“早晚也是要沒的。”

呂言嘉猛地一瞪眼,滿是一副要發威的樣子:“這說的是什麼話?”

“我說了又怎樣?”齊文君抬起下巴,毫不示怯地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