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珍珠玉露(1 / 2)

醫食無憂[穿越] 青骨逆 11026 字 8個月前

第一一零章珍珠玉露

“本草明言十八反, 半蔞貝蘞芨攻烏。

藻戟遂芫俱戰草,諸參辛芍叛藜蘆……”

此間客棧是經常伺候達官貴族的, 深諳這些貴人們的需求, 除卻往日待客出菜的大廚房, 還另有幾間小灶,可供他們做些私房菜。

蘇亭手裡捧著個研缽兒, 將一片片的曬乾百合扔進去研磨,嘴裡念念有詞, 良久才抬起眼睛困惑地眨了眨,問道:“年哥兒, 我光是背了, 這什麼意思?”

餘錦年篩著一籮糯米粉, 不由想起了自己當年的時候,道:“我背這些的時候, 才七八歲,剛學了沒幾個詞兒呢就跟著念這些, 哪裡知道是什麼意思。”

想起小時候,他一時失神, 片刻才笑了笑,正經解釋起來:“好了, 過去的事也不再提。這十八反,正是講用藥時的諸種禁-忌, 譬如說烏頭類藥不宜與半夏、瓜蔞、白蘞、白芨一處使用, 否則會產生毒性亦或者有不-良反應。但這也並非是死規矩, 前人也常有反其道而行之者,專用相反二者配伍,偶有奇效。隻不過你初涉醫道,見聞尚淺,便先記住這些,做到穩中求勝即可,具體該如何用,日後與你詳解。”

蘇亭一知半解地點點頭。

“雖說人人都想成名醫,”餘錦年放下笸籮,掀開手旁一個小藥盅,下入二錢遠誌和半兩乾核桃仁,一並坐在風爐上小火烹煎,又查看了已經托店家連夜研好的粳米,有感而發道,“但成名醫難,做庸醫易。不過蘇亭呀,就算是做個不疼不癢的庸醫,也萬不可行事冒進,既謀了財、又害了命。”

蘇亭用力地點點頭,高興道:“我肯定好好記,師父!”

“嗤……”一聲“師父”把餘錦年叫破了功,他也繃不住那張為人師長的嚴肅麵皮了,瞬間笑作個嘻嘻哈哈的少年人,“這叫法著實有些奇怪,讓人渾身難受,還是與往常一樣罷!”

“那怎麼行,尊師重道還是要的。你既教了我醫術,就是我師父。”蘇亭說著垂下眸子,默默地磨動著手裡的石杵,頗有些失落道,“我學醫術是為了海棠,倘若天底下能多一些明辨病症是非的大夫,或許海棠就不會死了。我知道……那病也許一時半會兒的是治不好,但隻要還活著,總有個盼頭不是?”

他說著說著眼圈兒都紅了:“要是海棠還活著,能和我們一起去夏京,他該有多開心哪!我應該早帶他出來走走的,不該讓他一個人悶在家裡……”

餘錦年捏一捏他的肩膀:“海棠一世未做過丁點惡事,想來已經投胎成了王族貴胄也說不定呢?會遇見的,也許已經遇見了。來,給我瞧瞧你胳膊,昨天攔人是不是叫人打了一下?”

蘇亭撩起袖管,給餘錦年看一塊淺淡的瘀腫,隔了一夜已化青:“昨天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有大師給我算過,我這輩子是苦儘甘來,福如東海呢!”餘錦年拍拍他的胳膊,“還成,皮外傷,過會兒叫清歡給你拿點活絡油揉一揉。”

說著,背後窸窣一陣,餘錦年回頭看去,見牆角躲起來個小東西,一角嫩鵝黃的裙擺露在外頭。他悄悄踱過去,藏在一旁,突然伸手將她抓住,叫道:“呀,這不是穗穗嗎?”

小丫頭一臉驚惶,嚇得咳嗽了幾聲,緊接著猛地甩開了他的手。

餘錦年不知自己哪裡惹了這丫頭,每次溫言和語、好飯好菜地去哄上半天,卻連半聲“小年哥哥”都得不到。穗穗是二娘唯一牽掛的,他打不得罵不得,放在手心裡嗬護著反而被冷視了一路,眼下便也有些惱了,一把將那丫頭抓住:“穗穗!”

穗穗掙了幾下,腕子卻被餘錦年抓紅了,她氣得低頭就咬。

這咬人絕技怕是一碗麵館的絕學,餘錦年昨日才咬了那夏老板,今日就被這丫頭一口叼在嘴裡,豁了一排伶俐齒痕,可見報應來得飛快。

季鴻下來尋人,邊聽著石星的回報,道是東崇府確有一茶商姓夏,但這家人早兩年便舉家搬去了越地,偶爾回來做販茶生意,但也沒什麼能夠相互往來的親朋好友,所以東崇府裡並無人與他相熟,隻幾個上了年紀的茶社老板對此夏姓茶商有些印象,石星打聽了一番,結果形容、年紀卻都對不上,但也有茶社老板說,許是那老夏的子嗣輩也說不定。

總的來說,並未探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

“站住!你耍什麼性子?”餘錦年霍然丟手,見那丫頭要跑,他平生第一次對這姑娘發了火,沉聲嗬道。

季鴻鮮少能見餘錦年發火,於是抬手示意石星停下,且將此事一放,蹙眉向那少年望去。

隻見穗穗跺了跺腳,一扭頭,睜著雙圓杏眼:“你又不是我娘!”

餘錦年立刻還嘴:“我是你哥哥!”

“你不是!我沒有哥哥,沒有爹,也沒有娘!”穗穗急赤白臉地朝他喊了一通,隨手撿起旁邊笸籮裡頭一根半大不小的瓠瓜,朝他遠遠一擲,就扭身跑沒了影。

“哎,穗穗,這小丫頭!”蘇亭跑過來,也沒叫住那丫頭,他歎氣一聲撿起掉在地上的瓠瓜,再抬起頭,見了年哥兒臉色發白,不由慌道,“年哥兒,她還不懂事,你也彆……彆往心裡去。”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但也覺得這話實在是太傷人了。

餘錦年神情一恍,蘇亭去接,卻自旁邊伸來另一隻手,將他穩住了。

“季公子?”

“錦年。”季鴻喚道,他錯過身與蘇亭看了一眼,“這裡我來,你忙去吧。”

蘇亭鬆開手,還想說點什麼,可是一想季公子都在這兒了,年哥兒準聽得進季公子的話,還要他有什麼用處,終於還是閉上嘴,猶猶豫豫地抱著幾顆菜去洗,順道繼續背他的十八反十九畏歌訣。

季鴻側首看了看一言不發的餘錦年,突然說:“我將那丫頭揪來打一頓?”

話音剛落,立即換來少年一個“你敢”的眼神,後來撞上季鴻半真半假的表情,才知他是開玩笑,隨即那眼神軟下去,漸漸化開成一腔低沉,無可奈何地歎道:“越是想做好,越是搞得一團亂……唉,真難。”

他去掀藥盅的蓋子,心裡想著自己叛逆期的時候都做過什麼渾事,是不是也這樣紮過他老爹的心?想了半天,終於才有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感悟:他以前過得太小心翼翼,不怕餘衡不要他就不錯了,壓根就沒敢叛逆過,青春期過得要多順利有多順利,更不提衝著他老爹發脾氣。

——真是個令人欣慰的結論。

餘錦年想著,就猝不及防地被風爐邊沿竄上來的火苗撩了手。

季鴻將那隻手攏到眼前,蹬了他一眼,以眼神譴責他對自己的不重視,接著便擰緊了眉頭仔細地查看那被火苗舔了的手指,壓抑道:“這裡沒有旁人,走什麼神。”

餘錦年看了他一眼,手指順著就貼到對方胸口去,下垂著眼角道:“沒有旁人,那你哄哄我。我昨日被人滿城追,累得腿都斷了,回來還被你訓了一通,乾晾一宿。今日才醒了沒多久,我背上還疼,你就又凶我……”

“背疼?”季鴻愣道,手臂從他腰側穿過,在他清瘦脊背上懸空好一會兒,也沒敢輕易落下去,怕傷及他痛處,“怎麼背疼,可是昨日傷著了,轉過來我看看。”

“嗯,疼。”他昨日確實被季鴻晾了一夜,又做了一宿被人追趕的噩夢,今早起來腰酸背疼跟被軲轆碾過一般,不是假話。餘錦年微微抬起些下巴,叫季鴻哄他。

季鴻輕輕攬住他腰,良久沒有說話,餘錦年知道那個“哄”字對他來說過於旖旎,這人平時總不經意地說些情話,他自己沒意識這些話有多撩人,但也正因如此,才愈加令人動心。隻是這些話若叫他刻意來說,可真能憋死他。

季鴻皺著眉頭遲疑了一會兒,餘錦年本是打算難為難為他便罷,誰知這人竟然伸手勾過他的後頸,撥開額前的碎發,輕飄飄地落下一吻。那吻乾燥清爽,落在他一-夜未能休息妥當的酸累眼皮上,餘錦年肩頭一個顫栗,默默閉上了眼。

吻過眼皮,他又慢慢沉下身來,在嘴唇上滑過,低聲道:“我其實不知該怎麼哄你,你這樣刁難我。”

餘錦年覺得眼睛熱得睜不開,隻得軟軟地沒有筋骨般地垂著,視線裡看到季鴻撫在頰旁的手指,依舊修長、微涼,一點點地被他漸紅的臉頰染成一樣的溫度,他小聲地咕噥:“胡說,明明是熟諳此道……”

季鴻的嘴角勾了一下,帶著餘錦年也露出個笑容來,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穗穗的事不必擔心,她年紀還小,總有些想不過來的事。”季鴻說,餘錦年瞥了他一眼,心下想到什麼,卻沒敢說,豈料季鴻自己倒不避諱,風輕雲淡地說,“二哥沒的時候,我也——”他頓了頓,抿唇似笑,“隻是因為沒人恨罷了,最後隻能恨自己……這百合粉該如何處置?”

他一個飛轉,將話頭牽引到了彆的事上,餘錦年立刻收回心神:“嗯,拿來給我。”

他把那百合粉倒進篩好的糯米粉當中,之後一點點地向裡加水,同時不同地晃動篩籮,如此反複幾次,籮內的粉末漸漸地相互凝聚在一起,團成了一個個豆大的小白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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