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棲恍惚感覺他像隻貪食的蜜蜂,被一步步引誘到晶瑩剔透、深不見底的糖漿罐中,甜膩的氣息爭先恐後湧進他鼻腔,從腳踝開始一點點向上,逐漸淹沒他的指尖、胸膛、下頷……
分明是不需要呼吸的人偶,卻恍惚生出了窒息感。
唇齒交錯間,晏棲後腰抵上寬大的工作台,冰涼的桌麵觸著他的肌膚,教他輕輕抽了口氣,上衣的衣角不知什麼時候卷了上去,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膚。
“專心。”費林低沉的嗓音貼著他耳畔響起。
話音落下,洶湧如潮水般的吻再次湧了上來,晏棲目之所及是費林深邃的墨眸,他的雙手被桎梏,上身控製不住後仰,青澀的身體像張繃緊了的弓弦,幾乎要軟倒在工作台上,憶起台麵上放著什麼,晏棲眼裡浮出恐慌,指尖遊魚般掙脫禁錮,下意識抓住眼前人的袖口。
晏棲迎著費林沉甸甸的視線,被吻得微腫的唇上,殷紅的血色褪去,轉瞬變得蒼白。
‘彆……放開我……’他用口型顫抖著道。
他不想倒在桌麵上,那上頭的麵具……
是活的。
他害怕……
晏棲煞白著小臉埋入費林懷中。
親吻被打斷,外界盛傳脾氣不好性格冷漠的人偶師npc卻隻是垂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懷中人的發旋,直到他的小人偶抬起那雙漂亮的、布滿霧氣的雙眸,柔順又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我們出去好不好?’
小人偶小心翼翼地哀求著。
他的鼻尖紅彤彤的、眼尾也紅彤彤的,伏在他懷裡發著輕微的抖,費林的掌心隔著衣服布料撫摸到青年纖細的微凸起的肩胛骨,像一隻漂亮的、走投無路的蝴蝶,於狂風驟雨中落到了唯一的安穩處,無助地哆嗦著被雨淋濕的翅膀。
青年巴掌大的小臉濕漉漉的,唯獨雙眼黑白分明,被淚打濕得愈發透徹。
費林一眼望進他漆黑澄澈的眼底,裡頭乾乾淨淨,所有情緒一覽無餘。
察覺到他的停頓,晏棲絞緊了抓住他衣服的手指,將唇齒間縈繞了許久的、他羞於說出口的話無聲說了出來:
‘——我愛你,費林。’
費林呼吸微滯。
工作室內的空氣也在這個瞬間驟然凝滯。
若有似無的心跳聲與呼吸聲、從四麵八方投來的窺伺視線,都在短暫的停頓後煙消雲散。
晏棲怕得厲害,眼前一片霧蒙蒙的,教他無法看清人偶師的臉,也就無從分辨他的話是否有效。
下一瞬,身子驟然騰空,晏棲驚慌之於忙伸手摟住了費林的脖頸,順勢將臉埋進他肩窩處。
他被帶離了這間毛骨悚然的工作室。
一直到走出去很遠,晏棲才小心翼翼抬頭,飛快瞄了一眼費林,從他的位置隻能看見人偶師輪廓分明的下頷和喉結。
他這是……安全了?
晏棲被小心放置在那張柔軟寬大的羽絨被上,
小心翼翼抬頭,露出濕紅的眼尾,無聲訴說著他受到的驚嚇和委屈。
‘我想見你,但一直等不到你,到工作室門口敲門發現門沒鎖才會進去的。’他抓住費林抽離的手。
費林緘默著未置一詞,垂著眼皮看晏棲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地寫著,又在他寫完後反手一握。
掌心滾燙。
晏棲甚至恍惚覺得靈魂也被這溫度燙了下,有微弱的怪異感從他心頭升起,這感覺突如其來,卻在他心間留下了不淺的痕跡。
“我知道。”費林說,“是我出來晚了,抱歉。”人偶師的嗓音淡得像塊薄冰,微末的涼意順著他的話音落到晏棲耳畔,教他用力眨了眨眼,濃密的羽睫似蝶翼般抖動。
“等過了這段時間,小棲想去小鎮上的哪裡都可以。”
晏棲眼皮驀地一跳。
費林不急不緩地道:“但在此之前,小棲聽話些,好麼。”
是問詢的話,語氣卻平靜淡漠得宛如通知。
晏棲表麵聽話地點點頭,費林不知是對他此刻的順從滿意,還是對之前聽見的那一聲告白滿意,微微勾了下唇角,俯身湊過來。
微涼的、羽毛般的吻落在晏棲額上。
像是錯覺般,他竟然從這個吻中感受到了珍視,就好像,對於人偶師而言,他是一件需要時時刻刻捧在心上的、易碎的無價之寶。
人偶師現在心情似乎很不錯,想到支線任務,晏棲猶豫再三,夠到一旁的紙筆,刷刷寫了張字條遞過去。
【費林,你有什麼特彆喜歡的東西嗎?】
“你。”費林幾乎是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晏棲動作微愣,耳根有些發燙,他偏過頭避開費林仿佛要吃人般的目光,唇瓣囁嚅幾下,似是想說些什麼。
【我是說,除我之外,費林有什麼喜歡的東西、想要的東西,或者想做卻沒有完成的心願?】
最後一句話才是晏棲想知道的。
他這兩天在小鎮上打探過了,人偶師和小鎮居民相處不深,居民尊重敬畏甚至是懼怕費林,但卻實在不了解費林。住宅裡的傭人堪稱神出鬼沒,平時根本找不到人,想通過他們了解人偶師這條路也行不通。
似乎想要完成支線任務,隻有接近費林本人。
費林垂下眼簾,目光一寸寸掃過白紙上的黑字。